流觴曲水2009.04.06 回答

卡布奇諾第四種喝法

在溫暖燈光下，國棟問雪菲：“卡布奇諾有四種喝法，你知道嗎？”雪菲答不上來。國棟笑笑，溫柔的解釋：“第一種，你用左手拿著喝：第二種你用右手拿著喝：第三種，你用兩隻手一起捧著喝：第四種，我用雙手捧著餵你喝……”

鄭雪菲認識方國棟那年，雀巢咖啡還是萬眾矚目的奢侈品。轉學到這個城市，第一天上學，丟了自動鉛筆，她趴在課桌上嗚嗚的哭，抬起頭時，面前放了一支自動鉛筆，比她那支更新更漂亮，印著一隻可愛的米老鼠。國棟說：“給你。”她愣愣的看著那支筆，擦擦鼻涕，搖了搖頭，把筆推回去，“我不要。”國棟又把筆推回來“拿著。”雪菲再把筆推回去，“我不要。”國棟舔舔嘴唇，憋了一會兒，伸手接過那支筆，“那就算了。”旁邊同學鬨笑起來。

國棟住在雪菲家前面一幢樓，認識時間久了，上學經常一起走。雪菲告訴他自己的名字來自一首古詩，她的大眼睛在陽光下閃爍，一臉明媚的笑，讓國棟看的出神，回家去問自己的名字是不是詩裡來的。 媽媽說“詩你個頭”。那晚，他夢見了雪菲。國棟的父母是開飯店的，家裡櫃子堆著各種菸酒食品，雪菲在他家第一次喝到那種叫“咖啡”的東西。國棟問“怎麼 樣？”她微皺著眉頭，“還是太苦！”他鄭重其事從一個大瓶子裡在舀出一大勺白色粉末加進她的杯子裡，問“現在呢？”她細細在喝一口，點點頭，臉上露出笑窩，“很香。”

幾年時間這樣過去了，他們上了初中高中，都在同一所學校。雪菲成績出色，一路在重點班，而國棟差了很多，被編在普通班。他們依然是朋友，見面會聊上幾句，偶然一路回家，國棟給她講“三俠五義”，雪菲幫他一起想作文題材。初三那年冬天，雪菲被他的公鴨嗓子逗的哈哈大笑，“方國棟，想不到你也會變成這樣！”高中時，雪菲密上了咖啡。不僅愛喝，還明白了咖啡有很多種類，國棟說“少喝點”，她說“幸虧有它，我才能天天熬夜看書。”她把車騎的飛快，烏溜溜的頭髮從絨線帽下面調皮的躥在風裡，國棟看著他傻笑。

高考結束，雪菲如願以償考上一所北方的重點大學，國棟卻只進了本地的一所學校。第二年冬天，國棟去北方看雪菲，新買的羽絨服口袋裡放著一條買了半年的項鍊。上面的掛件是一塊心形的水晶，他為此存了幾個月的零花錢。雪菲去火車站接他，身邊站著一個英俊的男孩，她的男朋友。“我的青梅竹馬”她這麼介紹國棟。雪菲的男朋友請他們吃飯，飯後，國棟喝了這輩子第一杯卡布奇諾。曾在雜誌上看到，說那是義大利咖啡的精華，但他覺得味道很苦！

國棟把項鍊塞給雪菲，沒說什麼，雪菲接過，高興的跳起來“好漂亮”，他淡淡地說等下要去看另外一個同學。第二天深夜，國棟躺在回家的火車臥鋪上，車過南京長江大橋，他的眼淚一滴滴被震落在臉上。他曾經想過，雪菲這麼漂亮優秀的女孩，一定有很多人追，但他想不到，看她被別人追走，自己會是這樣的傷心。

雪菲大學畢業回來的那年，國棟已經開起自己的咖啡店。叫“雨雪霏霏”雪菲看著店名笑著問他“你也懂詩經啊”，他說“不懂裝懂”。他為雪菲調咖啡，上好的熱咖啡，冷牛奶用蒸汽打成泡沫，撒上巧克力粉和肉桂粉，便是一杯卡布奇諾。五大三粗的男人，調起咖啡來，姿態瀟灑，手勢老道。他不無驕傲的說，“上回幾個外國人來，也說我的咖啡好喝。”雪菲帶點揶揄，“外國人也分三六九等，他們說不定是外國鄉下人。”

雪菲在一家電子公司的營銷部工作，每天上班前，先到他店裡，他為她準備好一杯熱氣騰騰的卡布奇諾，兩個羊角麵包。她笑他，“這麼早，有人來嗎？”他說。“你不就來了嗎？”她催他快找女朋友，他總是微笑無言。

那年平安夜，雪菲喝的醉醺醺的跑到店裡，國棟為她調了一杯濃濃的卡布奇諾。她喝完後，把手枕在他的胳膊上孩子一樣放聲哭訴——-男朋友離開了她，又因為被同事排擠一氣之下辭了工作，她覺得自己徹頭徹尾的失敗。國棟輕輕的撫摩著她柔潤的頭髮，心在胸口突突的跳，彷彿一道關閉的門，又輕輕地打開了，裡面輕柔的漫出卡布奇諾的醇香。

在溫柔的燈光下，國棟問雪菲“卡布奇諾有四種喝法，你知道嗎？加巧克力糖漿，加薄荷，加……”她搖搖頭，“很久以前在書上看到過，想不起來了。”國棟望著他懵懂的大眼睛，溫柔的說“第一種，你用左手拿著喝：第二種你用右手拿著喝：第三種，你用兩隻手一起捧著喝。”她愣了一下“第四種呢？”

他遲疑一下，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兩手捧起送到她的唇邊“這麼喝。”他的手微微顫抖，杯子裡奶油花紋下面深棕色的液體跟著輕輕晃動。他們默默看著對方。終於，雪菲湊過頭來，在他手掌上喝完了那剩下的半杯咖啡。她說“國棟，你對我真好，為什麼只有你對我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