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奕文96 2018-01-01

永嘉之亂後（311年），北方門閥士族競相避禍江南，祖逖也攜帶親族渡江。眼見山河飄零，社稷傾覆，祖逖上奏琅琊王司馬睿（東晉開國皇帝，史稱晉元帝），矢志北伐，征戰八年，終於收復黃河以南故土。北伐成果固然振奮人心，但誰又能知曉祖逖北伐頂住了多大壓力，承受了多大困難。

首先，後繼無緣，孤軍奮戰。

晉元帝素無北伐大志，之所以同意祖逖北伐，主要迫於當時晉愍帝的勤王詔令，需要給天下一個交代，於是封祖逖為奮威將軍，給了一千人口糧和三千匹布，僅此而已。司馬睿即位後，也下過支援祖逖的詔令，“今遣車騎將軍、琅琊王司馬裒等九軍，銳卒三萬，水路四道，逕造賊場，受逖節度”（晉書·元帝本紀）。但四個月後，司馬裒病死，朝廷援軍也就不了了之。元帝雖對北伐不感冒，但摘起桃子一點不手軟。在祖逖克復故土後，元帝擔心祖逖尾大不掉，派都督戴若思節制祖逖。戴若思雖有雅望，但將略不足，祖逖“意甚怏怏”（ 晉書·祖逖傳），加之朝堂派系鬥爭加劇，擔心大業不成，最終憂憤而死。還有，祖逖與江南士族關係不是很好。祖逖攜親族南下，勢必要與本地士族爭奪土地引發矛盾，更要命的是，祖逖“賓客義徒皆暴傑勇士”，在江南竟幹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祖逖非但不禁止，反而在他們被捕後出面解救，江南士族由此很輕視祖逖。這就是祖逖的第一個難處，皇帝不待見，朝堂不支援，北伐軍從一開始就是一支孤軍。

其次，敵人很強大。

祖逖面對的敵人石勒（後趙開國皇帝），羯族首領，天生神武，智略超群，先後滅掉了三支西晉在北方的勢力，南征北戰，令後趙盛極一時。祖逖北伐時，石勒主要作戰方向是黃河以北，採取北攻南守的策略。即使這樣，祖逖北伐也異常艱難。“昔祖士雅在譙，佃於城北，慮賊來攻，因以為資，故豫安軍屯，以御其外。谷將熟，賊果至，丁夫戰於外，老弱獲於內，多持炬火，急則燒谷而走。如此數年，竟不能得其利”（ 晉書·蔡謨傳）。意思是，祖逖屯田，穀物將熟時，敵軍來擾，祖逖一邊令人抵禦外敵，一邊令人搶收莊稼，如果事情緊迫，就立即焚燬莊稼，這樣幾年都沒有獲利。另外，石勒特別瞭解祖逖品性，採取了很多懷柔措施，與祖逖改善關係。石勒曾下令修整祖氏墳墓，並安排兩戶人家守陵，祖逖知道後很高興，遣使修結和好。還有一次，祖逖部署童建犯錯，遣使密降石勒，石勒當場就斬掉來使，把首級送還祖逖，祖逖遣使報謝。這些禮節性拜訪在一定程度上遲滯了北伐程序，為石勒戰略轉移贏得了時間。雖然史書並未記載東晉朝廷持何種態度，但我們也可以合理揣測，這極有可能加劇朝廷的猜忌，掣肘祖逖是必然行動。面對這樣一個允文允武的對手，我們也只能感嘆祖逖生不逢時。

最後，地方勢力錯綜複雜。

中原戰亂後，黃河以南的漢族豪強武裝紛紛割據自保，即所謂“塢主”。這些塢主為了自身利益，搖擺於晉趙之間，有時還會互相攻伐，情況異常複雜。祖逖手中只有兩千多人，想要收服這些塢主，困難相當大。當時，有兩股比較大的勢力，分別是張平、樊雅，祖逖誘使張平部下殺了張平，樊雅收攏張平部隊進攻祖逖。祖逖抵擋不住，向蓬陂塢主陳川求救，陳川派李頭之支援，祖逖才反敗為勝。也許是祖逖人格魅力太大，李頭之被祖逖的主角光環震服，萌生了歸順念頭。陳川知道後，大怒，殺掉李頭之，與祖逖在衛水交戰，祖逖大勝。陳川歸降後趙，祖逖又在蓬陂與石勒軍隊相持四十多日，最終用奇計奪取了蓬陂。這是北伐中兩場比較大的戰爭。另外，對其他武裝勢力，祖逖採取了安撫調解的措施。塢主趙固、上官巳、李矩、郭默等各以詐力相攻擊，祖逖遣使和解，曉之利害，收復了這四股勢力。祖逖非常開明，對有質子在石勒軍中的塢主，祖逖允許他們做“兩面派”，時常派兵假裝騷擾，讓石勒以為這些塢主仍然在與祖逖相對抗。透過這些舉措，祖逖收服了地方大大小小的武裝，實際成了黃河以南親晉勢力的盟主，這是祖逖對抗石勒的最大本錢。

在評價英雄的時候，我們更多的是看到他的輝煌，但這輝煌背後的艱辛更能體現英雄的風采。平生祖豫州，白首起大事。祖逖起兵時已經47歲，在充斥著偏安思想的朝堂，猶如一個孤膽英雄，逆流而上。“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英雄氣概蕩氣迴腸，令人不禁想起祖逖在滾滾江水中擊輯誓師的豪言：“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濟者，猶如大江！”可是，祖逖最終沒有掃清中原，病死北伐途中。祖逖死後，他八年瀝血收復的土地逐一被後趙吞併，剩下的只有中流擊楫的鏗鏘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