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母心疾記散文

  • 作者:由 匿名使用者 發表于 歷史
  • 2022-12-22

龍母心疾記散文歡樂頌1718 2022-06-15

一、龍母。

我兒子名龍,龍母即我之相濡以沫的老妻。於我年歲相當,現皆為古稀之人。幼為農家女,尚有三妹一弟。一九五八年自然災害時期年十四,與老共持家,能領成人工分。其勞作力能可知也。一九六三年年十八,牛車眷席我迎于歸。至今尚記得當時她家門首那幅喜聯:養得姣娥十年字,枉搭童情百輛迎。

我很佩服那幅喜聯,沒有想到窮鄉僻壤的鄉下,還有那樣文雅的好文詞,那樣風光的好手筆。後來多少年我想說沒說的一句話是:從那一天開始,她跳到我家飢寒交迫的大火坑裡來了。適其年我家家徒四壁,真是“日無鬥雞之米,夜無鼠耗之糧”。上有八十歲的祖母、父母,下有三弟一妹,連她已是九口之家。全家居集鎮,當時百業凋零。父親有病不會勞作,母親事縫紉,弟妹皆小,與我一樣不諳農事。龍母她自此是夏持鐮鍁、叉子掃帚,趟泥濘,沐風雨;冬隨我母事縫紉,熬五更,忍飢寒。其所苦所累又倍於娘。又數年,我八年學徒方竟,月薪三十元,始較學徒十元補貼,才覺有望。計月薪而置磚瓦,推土拉石,賒欠告貸,前後又三年始有屋而與父母分居。

以後逢新政,分田到戶,得田八畝半,計大小一十三塊,遠近相距二三里。她一人風雨寒暑,井灑日夜;春夏秋冬,種、鋤、割、收,計期日夜奔走數十里之數。而我忙於醫事之繁雜,不能助百一之力。還記得有一次麥收,她帶著兩個十歲上下的女兒,從夜裡一兩點鐘,下地收割搶時,等到天剛放亮,大家下地收割時,那塊近兩畝的麥田,她們娘仨都快收完了。小莊一老農說,“真能幹,能過好。”鄰里有良善長輩四奶奶,問我:“她有病否,如此之黑瘦?”我似乎要落下淚來。我知之因而無言以對。想當年的苦累之事,現在啥事都忘了。只記得一年,一個夏天都過去了,頭一年醃下的一缸胡蘿蔔鹹菜,都吃完了。我莫名其妙地發了一通牢騷:“你怎叫小孩活來?”那個時候還沒有龍兒,我在醫院忙,不在家的時候多。

茲後又匆匆二三十年,非只忙於田地,又深沉地累於兒女,備嘗了“可憐天下父母心”的滋味。年屆七十,去蘇州迎接孫子的降生,其欣喜如含飴之心可知。然,樹欲靜而風不止。

二、風起於青萍之末。

20xx年春節剛過,我們就從老家到了蘇州。到那年正月底,公曆三月十一日我孫九如降生,前後兩個月,母子平安,一家人都沉浸在從沒有過的歡樂之中。尤其是龍母,精神愉快倍於平時。那年七月份,我們還在蘇州期間,她稍事活動即感胸悶、氣促,時覺頭暈,時感牙床緊縮、右側頸部前側“如不透氣”感,又時覺全身燥熱、汗出。以為勞累過度,亦或是“植物神經功能失調”,並無在意。等到我們十月份回山東老家,即在縣醫院做了心臟系統檢查,並未發現多大問題,估計還是“冠心病”,開始系統服藥。那年冬天家居期間,龍母日常起居飲食、刷鍋做飯尚能料理。僅稍有過勞,尤其於躬身、哈腰活動時即感胸悶、氣短。

20xx年春節過後上述症狀每於一天勞累的晚飯後加重,且出現胸疼。每出現此類症狀,龍母神情焦慮,面色晦暗。當時測血壓並不高,心臟聽診主動脈瓣區雜音並向右上放射、彌散。心率稍快,心律無改變,脈搏洪大有力,致數均勻稍快。舌下絡脈稍暗。初服速效救心丸有效。她說“若心裡抽了塊磚”。到縣醫院再次複查,做心電圖階梯實驗後提示心肌缺血。經張民景主任醫師診療後,建議心血管造影,龍母和我都心存疑慮。後經張金峰主任醫師診療,按其方案系統服用西藥。我根據中醫“真心疼”以及“脈大亦為勞”的理念,按心血瘀阻、心氣無力辯治。與處升陷湯,倍用黃芪加玉竹、丹參,通竅活血湯(每劑沖服麝香0。2克)。二方交替服用,先後各服了五十餘劑,總共服藥不少於一年。到2015年春節前,上述症狀近一年未再反覆,暗自慶幸。2015年春節,龍兒、鄧靜帶我孫子回家過年,前後停藥將近一月,未有異常。春節後又恢復西藥服用。

到20xx年5月初的一天晚飯後,突然症狀明顯加重,其程度前所未及。5月9日張民景大夫聯絡北京安貞醫院專家在縣醫院作心血管造影,其影像動態提示:左側冠狀動脈主幹支部位稍有隔樣二處狹窄;右冠支主幹支末端廣泛性向左冠支末端延伸。已不適合“下支架”。醫務人員告誡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做“搭橋術”。張民景大夫在第一時間為我們聯絡了北京友誼醫院心外科專家,約定5月14日到京住院。

我回家告知了龍的舅父母,定於5月13日到京。

三、“看看我的兒!”

在約定5月9日上午八點在縣醫院做心血管造影並準備“下支架”。那天早六點,從家騎電車穿濃霧趕到縣城時,龍兒與鄧靜帶著小孫九如,頭天下午4點從蘇州驅車十多個小時,於夜間零時趕到了老家縣城。三十年前,我的高堂老母在病重時,誇獎我說:“看看我的兒!”我當時很想學著她說:“看看我的兒!”可我沒有說。一家人的心情如鉛樣沉重,我哪有調侃的心!

從那天確診須到北京做心臟手術,全家人也吃、也喝、也睡,一切正常。但我知道,一家人都陷入了莫可名狀的恐懼之中。

龍兒對鄧靜說:“送你娘倆去開封姥姥家,然後折轉回蘇州吧。”鄧靜點頭默然同意,一詞不置。那天早起在街上吃過早點,九如上車後似乎沒反應過來,等到發現爺爺奶奶不上車時,掙脫了他媽媽攔拖的雙手,爬下車來,先是靠近抓住了我的兩個手指頭,搖了搖。我還沒反應過來,一直和龍說話。這時龍說“奶奶!”九如又蹣跚著走了過去,抓住了奶奶的手指頭又搖了搖,這才又主動爬上車去,坐到安全座椅上,任媽媽捆紮。我心裡說:“好!好!看看我的孫子!”這時的九如二歲又二個月的年齡,民間有諺語云:“嫡骨親,打斷骨頭連著筋”,果其不然。這時我又想起了有人調侃的話:“兒子是孽債,孫子是希望”,誠如是。

四、“人生遇一知己,其願足矣。”

我和張民景主任醫師是忘年之交。其實僅僅是幾年的醫務人員的同事而已,三十餘年之前,我在基層鄉鎮衛生院中醫門診已工作了二十幾年。當時我的病員多,應接不暇,“坐擁一方”。民景尚是個小青年,以專科畢業生的身份分配到那個醫院做病房住院醫生。由於年歲的懸殊,並沒有過多的交往。只是後來他報考《光明日報》社辦的文科大專函授,我見到他的教材。因為我喜歡中國古文化,才開始有進一步的交往。

後來民景調到縣醫院,不幾年我又調到新建的中醫院,我們的居處相近,才有了更頻繁的交往。民景同志很聰明、正直。他從醫院小兒科調到辦公室,又當工會主席、紀委書記、黨委副書記。他能於工作,善於工作,上下級關係、周圍人際關係處理得很融洽。工作做得有聲有色,很有威望。他一直不脫離臨床,現已是正教授級別。官做大了,可他沒有忘記抱殘守缺的中醫老哥。多年前他與我說:“以後要晉級,沒有正式醫學刊物上的文章發表是不行的。”在他的鼓勵參與下,我的第一篇論文被全國(中醫)疑難病交流大會選中參加大會交流,並被髮表在《江西中醫藥雜誌》上,後又被彙編在當年度全國的論文彙編中。在他的支援鼓勵下,我先後十餘篇論文發表在中醫期刊雜誌上。

當最初龍母確診時,民景力主“下支架”,由於我們對新興治療理念,技術認識上的差距,我們一直猶豫不定。他並沒有反感。一直在勸說、鼓勵。那天作‘造影’是他事先聯絡的。在等待作造影的幾個小時內,他們夫婦一直陪伴著龍母,說笑安慰。那種親密無間的情景,也驚動了在場的醫務人員,“你們是什麼關係?”不只一個人,不止一次有人在問。

等到作完造影,明確了新的診斷,民景又在第一時間與我聯絡好北京手術治療的醫院、醫生,確定了入院時間。我們提前一天出發去北京,民景又陪我們去了北京,找到了那家醫院心外科主任,民景的那位同學。他們之間表示的“小意思”,我們一分錢也沒有花,很快辦理了住院手續。一切完畢後,民景當夜坐車離京返回。

從住院那天起,民景天天打電話詢問,尤其是術中、術後那幾天,幾乎是每天幾個電話,使人感動。我與民景相差近二十歲的年紀,幾十年間,差別越拉越大,就我這個老朽來說,並沒有寸功寡恩與他,僅僅算是個老同事,他對我始終不離不棄,對人一片赤誠之心,使我感激之情無以復加。記得有一位哲人說過;“能感動大人物的是本事,能感動小人物的是心。”言由心聲。

五、“鵲鳴鴉噪,並立枝頭言禍福”。

那一天是20xx年5月20日,心外科確定給龍母做心臟“搭橋”。手術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半,秋文在醫院陪床護理。早四點我來到了醫院西便門,這裡離我們住的賓館最近,離心外科病房也最近。門被加了鎖鏈,擠都擠不進去。我在門外徘徊良久,才發現門上掛著個破紙牌子,上面寫著“早六點半開門”。沒辦法我從西便門向北轉東走到醫院北門,足足有五六百米。北門無門可關,有監控、無值班人,可以徑直而入。我看了看手機,這時是四點半,還不知病房開不開門。路上車稀人少,我向街北橫穿馬路走過去。對過馬路的十字路口靠西北角街道一側,有一處供走路人休息的邊角之地。二三層臺階上去,一溜有二三個圓石桌,五六個圓石凳。我就邊緣一石凳坐了下來,點菸吸著。心裡想:龍母今天會是什麼樣的心態,我如何打發她。沒吸兩口,心還沒靜下來,就近幾顆高大的白楊枝頭,“喳、喳喳”響起了喜鵲的三兩聲鳴叫,我心中似乎有一絲喜慶之想。可還未等回過神來,突然一隻烏鴉抖動、撲搧著它那殘缺了羽毛的黑翅膀,“啊—啊—”幾聲,從我頭頂飛去。使我本來就不定的心情頓成惡意,心中煩亂了起來。

我挺身而起,沒有看紅綠燈,沒有避讓行人與來往車輛。我走到心外科病房樓,學著孩子們那樣點了常用電梯的上行鍵。不一會電梯門開啟,空無一人。我走了進去,點了上行七樓鍵。很快門打開了,我走了出去,電梯門自動關閉。我這才發覺我來的不是七樓。沒有目的地走,沒有目的地尋,是地下機房。我又原路返回,不免煩亂自語:“我這是走到哪裡去了?”這時候有一個衣裳未整,四十歲上下的農村打扮的婦女,從“護工住宿處”開門出來,她朦松著雙眼好意地問:“怎麼了?”我說我要上七樓。她說:“你到地下室裡來了。”她告訴我該怎麼走上去,我茫然表示未聽懂。那女護工二話沒說,領著我向上面走,回到一樓原來電梯處說:“知道該怎麼上了吧?”我說:“好了,好了。”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說,就走進了電梯。從地下室上到樓梯時,她扭頭問我:“今年多大了?”我如實相答,“你照顧病人?”我說:“只是看。”並沒有多少話。

這時我突然想起,在家無聊時和素勇弟閒話。素勇弟說他在書上看到一幅對聯寫的很好。上聯是:“鵲鳴鴉噪,並立枝頭言禍福”;下聯是:“燕來雁往,相逢路上話春秋”。我們當時評論分析,這應當是個庵堂、忠烈祠堂、亦或是燕趙古戰場,易水河畔荊軻故里,山海關側孟姜女廟宇等上的古楹聯。有淒涼、蕭殺之氣。那天早上,那時的心情,偏偏被我全遇上,且不差分毫。這不是迷信,哀毀骨立或悽情中阻,是心情決定的。

這時已是5月20號早六點了。

六、“每逢大事有靜氣”。

來北京前,我再三審慎地閱讀了龍母的心血管造影醫學報告。結論是:“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左主幹枝三支病變——累及前降支,迴旋支及右冠狀動脈。事前我又走訪了我的`一個病員。我因他主動脈瓣區雜音介紹到濟寧醫學院附屬醫院做了主動脈瓣置換術。我翻閱了他的病歷影印件:“全麻”、“開胸”、“體外迴圈”、“固定心臟”……。我看了他的手術切口縫合刀痕。心中很是害怕。如上所述,手術是不做不行了。我咬緊牙關,壓根兒沒說我見到的這種情況。

連民景在內,大家一致認為“搭橋”術,要比“下支架”合理、有效、安全的多。討論爭取了一年多,龍母似乎對手術很理解。我們並未討論手術的危險與利害。龍母似乎並不認為這手術生命攸關。

哎,不得已而為之,只有這樣了。

我是那天的早六點左右才到的病房,大女兒正在拾掇什麼,一言不發。龍母半躺在病床上,我投目過去,對視了一眼,我們的眼神似乎都很穩定。我輕聲問了一句:“沒事?”她回答同樣是那兩個字:“沒事。”語氣都很平緩,再沒有說什麼,沉靜默然相對。似乎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七點前,龍兒、小華與憲河都到了。準時七點半,龍母被手術室的車子接走,他們都跟了過去。我先自走回到住處。

據說龍母很坦然。從早晨七點半到午後二時許,“搭了三根橋”,手術共進行了七個多小時。

孩子們在手術室外守了七個小時,我知道這期間手術室內每一聲能聽得到的聲響,都會使他們連心連肺的緊張。每走進走出一位醫護人員都會使他們睜大了眼睛張望。我在旅館守候手機。從手術室推出轉到監護病房那一刻,我不在場,孩子們是何等神情?

下午六時許,又四個小時。監護病房的護士告訴一直守在門外的孩子們:“你們的病人清醒了。”

孩子們在第一時間撥通了我的手機,正焦慮不安的我得到訊息,眼前突然恍動的出現了早六時許龍母那副無所謂的坦然神態。我心裡反而有些莫名其妙的憤憤之感:“你這個不知厲害的東西,就那麼的自信?”

這時我想到的第一個詞令不是“阿彌託佛”,而是電影豫劇《花木蘭》中常香玉大師的那句唱詞:“全家人這才把心事放寬。”

放鬆下來的我,又想起了那句評論趙普的話:“每逢大事有靜氣”。我和龍母都是草命之人,草命之人似乎擔不起像趙普那樣的宋代名相的評價之語。可我與龍母共同生活了五十餘年,我認為“每逢大事有靜氣”這樣的評語,她當之無愧。我也真的希望這種“基因”能遺傳給孩子們。從另一個角度說“無知者無畏”的評說亦未嘗不可。

“阿彌陀佛!”心臟手術這一關,我們過來了。

七、術後的七天七夜。

在北京那家醫院住院的第一天,在龍母隔壁房間裡,一個術後病人突然大出血而死,情況並不瞭解,只是那個陪護的家人兩手像是從血盆裡抽出,狂亂地驚叫。瞬間那個陪護的家人被另室安頓,病人被遮蓋著推走了。室內迅速關門沖洗。那是在龍母術前。當時只有龍母自己在場,她並無芥蒂之心。龍兒對我述說此事,欲說又止,心情很不好。就在其後不幾天,又一個手術病人死亡。這兩個都在我們入院前的一週之內,說什麼好。這事又讓我想起了近二十年前學貞妹照顧其夫在濟南做心臟主動脈瓣膜置換術時的經歷,何等相似乃爾。一家人當時各在想什麼不得而知,可我們之間大致不提此事。

5月21日、22日我們在旅館等待龍母出監護室。23日一早龍兒突然從床上躍起:電話通知今天可以出監護室了,這比常規要早一天。他姐弟三人馬不停蹄地走了。

剛出監護室的龍母,精神狀態要比想象的好得多。只是虛弱得很,中度貧血。左手臂內側,右大腿內側各敷著一尺有餘的紗布(血管摘取,自身置換),胸骨柄向左輔有大塊紗布,血跡斑斑,還有滲血。右側頸部保留的各個管道,有雞蛋那麼粗,像是被拆解還沒有修復的電機。現代醫學的治療是那麼血淋淋的先進。

阿彌陀佛!每天還保留著腳、手上的輸液管,可輸液很少。護理照會的注意事項是:進食無禁忌,飲水保持到最低程度。她們每天24小時監測飲水的多少和尿量。一旦發現增多,就會一改常態,大聲呵斥。

從23號到24號兩天恢復情況較好,我們估計用不了一週,就可以出院了,我決定叫秋文提前回老家,免得家中老少掛念。可沒料到以後情況出現了預料之外的變化。

大概是夜間臨窗受涼,咳嗽加重,痰吐增多,因飲水受限制致痰液粘稠難吐,刀口疼痛又不能用力咳痰。找值班醫生看看,也只是如護理安排的那些話,找該科的副主任,例行聽診後不置一詞。還示有不規則的小動作:面對我,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不停的捻動。我們十萬、十萬的繳費,還在乎你那手指捻動的數目?我鄙視這種為人、為醫。裝不懂,不理他。

龍母在病床上坐了三天三夜。陣陣地咳嗽。不停地痰吐,每天總睡眠時間不到二、三個小時。一個上午的痰吐用紙能裝一大塑膠袋。我的心情沉重到了極點。透過手機請民景轉請他的同學張主任會診。安排增加利水藥劑量。他認為問題還在心衰未恢復。

一直在咳嗽,一直在痰吐、不停地飲水漱口,小華與龍兒日夜輪流值護,哪個夜間誰也睡不安穩。我在焦慮不安,一點法子也沒有,這如何是好?恐怕還要出問題……

在咳嗽痰吐的第三天一早,小華說去買飯菜,先到就近的宣武區中醫院,醫院不拿外方,她就打的到前門外同仁堂拿回來三劑湯藥,叫我看藥,是六合湯加射干、麻黃、紫苑、冬花、葶藶子等。我埋怨她怎麼事先不說聲,自作主張。然而從第一劑藥後,咳、痰、憋悶、氣喘都很快明顯見輕了,三劑藥用完,好了。

用藥情況說明,病不全在“心”。現在醫學固態病理學觀念是存在弊端的,古老的中國醫藥學還有極大的潛力優勢。此後幾天相鄰病室來人相問,你們很快好了吃的什麼藥?小華與他們說了說,與他們處了方子。這時我才知道小華臨症用方遣藥已經成熟,為父可以放心了。

自小華來了以後,她自作主張買了電飯鍋、米、面、菜、油鹽,也像其他人那樣自己開起火來了,節省了許多。

龍母日見康復,可出院時量體重,來北京不到20天,減輕了六斤。不知道孩子們身體如何。

謝天謝地,我心裡說,術後這一關七天七夜,不,應該是十天十夜,我們闖過來了。

八、歷盡劫波真情在。

從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的那一天,我憑窗而坐,觀看京中林立的高樓大廈。那天龍母的狀況尚好,我有不日即可康復回家的念想,心中有些愜意。但心裡又覺得少些什麼,想來想去,噢,我得想啥時候叫孩子們買來一束“康乃馨”來。

我在電視上看到,送康復期間的病人都是送這花,翠綠的狹葉,如火樣成簇的鮮亮美麗的紅花。有人告訴我這是引自國外的花,國外的風尚。其譯釋用字、用音、用意巧妙,極富美好的詩意。後來友人送了我一棵叫我栽培。我一瞧,奧,原來這就是中國的石竹花,多年生草本植物,本草中的瞿麥就是石竹屬。只不過那“康乃馨”葉更綠如藍,花朵簇生枝頭,重瓣多層,更大更紅。其莖如石竹樣有節如竹。中國早在《詩經。爾雅》即有記載。石竹的諧音為石竹——實祝:虔誠忠實的祝福、真心實意的祝福。“康乃馨”當為引申的譯詞諧意。

第二天早上,我圍著該醫院的周圍街道轉了一圈,空手而回。沒想到龍母病室的窗前一束豔麗火紅、青翠欲滴的康乃馨,婷婷玉立地放在那裡,真是“心有靈犀”了。

龍母告訴我,是蘇州小龍的友人來北京出差送來的。哪會都那麼巧?我想。真是善解人意的真誠的祝福。

小龍自5月9日到5月底出院前,將近一月沒有上班,公司領導很不滿意。龍兒告訴我:原先只知道“造影、下支架”用不了幾天,沒有料到是做這麼大的手術。龍兒悽然又說:“母親就這一個,工作可以再做。”那領導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說:“理解理解”,又說了些安慰的話。

允科從京西到市區這家醫院來看舅母,我為他點了茶招待他,他卻把賬結了,很使我過意不去。

素勇弟的兒子小保從濟南打電話說車票買好了來看大娘。沒辦法我再三推辭說:“千河百里的來,我害怕,到了還得照顧你們,沒這個心情。”婉絕了他們。事後想起這話,覺得辜負了他們。

小順、小玲打電話詢問,我告訴了龍母,龍母說:“沒白疼他們。”

龍母的孃家侄女一家三口到了北京那家醫院我們才知道。她說從北戴河坐高鐵快得很,骨肉深情不言而喻。她撫摸著姑媽的刀口落了淚。

當我回電話於龍的姑母、姑父說:“平安無事。”龍的姑母哽咽了半天說:“謝天謝地!”骨肉深情溢於言表。

平安到家後的那段時間,絡繹不絕,親朋好友都來了。真是“歷盡劫波真情在”啊!

我們都這把年紀了,拿什麼報答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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