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和《昆蟲記》裡各15個片段,不壓超過2行。 我沒分了,就這麼點...

  • 作者:由 匿名使用者 發表于 詩詞
  • 2022-09-29

《童年》和《昆蟲記》裡各15個片段,不壓超過2行。 我沒分了,就這麼點...緂緂無悔 2014-02-12

蜂蟎也具備其它的動物所有的消化器官,但是,它究竟要不要吃食物呢?我表示懷疑。對於雌甲蟲而言,它惟一的願望,便是要產下它的小寶寶。等這件大事做完以後,它便壽終正寢,放心地離開這個世界了。那麼,雄性又怎麼樣呢?它們要在這種土穴上伏上一兩天之後,也同樣命歸九泉了。這也就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問題的答案,為什麼在蜂的住宅旁邊的那片蜘蛛網上,懸掛著那麼多莫名其妙的屍首。現在可知道它們的來源了。

人們乍一看,肯定都會以為這種甲蟲在它產卵的時候,一定是要一個小房間一個小房間地全都跑遍,在每一個蜜蜂的幼蟲身上,都要產下一個卵。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在我觀察的過程中,我曾經在蜜蜂的隧道里面仔仔細細地搜尋過,最後發現,蜂蟎只將所有的卵產在蜂巢的門口裡邊,積累成一堆,距離門口差不多有一到兩寸遠的地方。這些卵全部都是白顏色的,其形狀呈蛋形。它們的體積都很小,互相之間輕輕地粘連在一起。至於它們到底有多少數目,暫時算它們一共有兩千多個吧,我覺得這個數目還不能算是過高的估計。

這一事實和任何人對於它必然要想象到的相反,它們並不把卵產在蜂巢的裡面,而僅僅將它們產在蜜蜂住宅的門口之內,而且還堆成一小堆。不只如此,它們的母親也不儲備佈置一些起保護作用的東西,也不考慮為它們防禦冬天的寒冷,也不替它們關上這扇進出孔道的大門,以便抵禦前來侵略、攻擊、傷害它們的成千上萬的敵人。總之它們的母親在把它們產下之後,便拋開它們,讓它們獨自在這個世界上闖蕩。這其中的原因是:在冬日的嚴寒還不曾到來之前,這條開著口的隧道,便遭受著蜘蛛及其它更為兇悍的侵略者們的踐踏,被它們所侵佔,因而那些可憐的卵也就成了侵犯者的可口美餐了。

為了能看得更清楚仔細一些,我把若干的卵放在一個盒子裡面。大約到了九月,它們還沒有孵化出來的時候,我想象著,它們會立刻就跑開去,到處尋找掘地蜂的小房間。然而,事實告訴我,我完全估計錯了。這一群幼小的蠐螬——小小的黑色動物,還不到一寸的二十五分之一長——雖然它們擁有強有力的健壯的腿,但竟然利用不上。它們並不跑散開,而是非常混亂地相處在一起,和脫下來的卵殼混雜在一起生活。於是,我在它們面前故意悄悄地放了一塊帶有蜂巢的土塊,想看看它們會採取怎樣的行動,可是結果卻無濟於事,一點兒也不能誘惑這些小動物移動一絲一毫。要是我採取行動,強行把其中的幾個挪開一些,它們便會立即又跑回去,繼續躲在其它的同伴裡面,和它們混居生活在一起。

最後,在冬天的時候,我跑到了卡本托拉斯的野外,到那裡去觀察掘地蜂居住的地方。我想透過這樣的觀察來確定是否在自然的狀態之下,蜂蟎的幼蟲們仍然也同樣是如此,即在孵化之後,不分散開居住,而是混雜地在一起生活。到底是不是一樣的呢?是的,完全一樣。在野外的情況與我的小盒子裡的情況真的一模一樣。我看到那些在野外的蜂蟎的幼蟲也同樣是累積成一堆,並且也是和它們的卵殼混住在一起的。

經過仔細的觀察,我發現很難使得蜂蟎在很一般的平面上邊輕輕移動一下。在蜂蟎的幼蟲所居住的地方,很顯然,它們要冒著一定的跌落下去的危險。怎樣才能防備這種危險的事情發生呢?這個問題對於蜂蟎幼蟲而言,是輕而易舉地就能解決掉的。因為它們天生就長著一對非常強有力的大腮,彎曲而且尖利;它們還生有強壯的腿,以及成為能夠活動的爪;還生長有很多的硬毛和尖尖的針;並且,它們生來就有一對堅硬的長釘,有著鋒利而且很堅硬的尖子,其形狀和樣子都很像一種犁頭,它可以牢牢地刺入任何光滑的土裡。還不止這些呢。除了上面提到的這些器官以外,它還可以吐出一種粘性很強的液汁,即便是沒有其它的任何東西存在,單單是這種液汁,也是可以把它緊緊地粘住,不致於滑下去的。可見,它的自我保護能力是很強的。

我曾經一再絞盡腦汁,具思苦想著一個問題,究竟存在什麼樣的因素,使得這些幼小的蠐螬決定要居住在這裡呢?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出答案來。於是,我便只有非常急切地等待著大自然的氣候能夠儘快轉暖一些,以便能很快地找到答案。

到了四月底的時候,被我禁閉在牢籠中的蠐螬,以前本來一直是躺著不動的,躲避在像海綿一樣的卵殼堆裡邊睡覺。現在則不同了,它們忽然活動起來了。開始時,它們在度過嚴冬的盒子裡,到處爬走著。它們急急匆匆的動作,以及它們那不知疲倦的精氣神兒,都表明它們似乎正在尋覓一些東西一些它們急切需要的東西。看起來,這些東西自然是它們的食物了。因為,這些蜂蟎的幼蟲們是在九月底進行孵化的,一直到現在,四月底。雖然它們總是處在麻木不仁的狀態之中,但是差不多足足有七個月的時間,沒有獲取一點兒有營養的東西來強壯身體。從孵化的時候開始,雖然這些小動物是具有生命的“精靈”,但是它們就像是註定被判了七個月的徒刑一樣,什麼事情也不能做,只能保持著一種姿勢。

與此同時,當我看到它們一個個如此興奮充滿激情的時候,我便自然而然地猜想到,驅使這些有生命的小動物如此忙忙碌碌地工作的原因,一定是飢餓,也只有飢餓才能讓它們本能地不辭辛苦。

這些匆忙尋找食物的小動物,它們真正需要的食物不過是蜂巢中的儲藏品罷了。有什麼理由可以這樣說呢?因為到了後期的時候,我們是在這些蜂巢中找到那些蜂蟎的。現在這些儲藏品不僅限於蜜蜂的幼蟲食用,也供蜂蟎們分享了。

我所提供給它們的,是裡面藏著蜜蜂幼蟲的蜂巢。我甚至把蜂蟎直接地放到蜂巢裡邊去。總之,我利用各種東西,採用各種方法,希望能引起它們的食慾。但是,事實上,我的努力仍然是一點兒結果也沒有。於是,我故意用了一種方法,利用蜂蜜進行試探。為了能夠找到儲藏著蜜汁的蜂巢,我花去了五月份的大部分時間。

在找到了我所希望的蜂巢以後,我把其中蜜蜂的幼蟲拿了出去,然後再把蜂蟎的幼蟲放到蜂巢中儲備的蜂蜜裡。然而事實再一次打擊了我。簡直沒有任何其它的試驗比這一次失敗得更為嚴重了。幼蟲們根本就不去飲食那些蜜汁,更糟糕的是,它們反而被這種粘性的東西粘住了,以至於在其中被悶死了,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於是,我非常失望地說道:“我提供給你們現成的蜂窠,幼蟲,還有蜜汁,難道這些還不足夠嗎!你們還不滿足嗎?那麼,你們這些醜惡的小東西,到底需要些什麼東西呢?”

不過,最終還是讓我發現了它們真正需要的東西了。原來,它們並不需要什麼特殊的東西。它們是要掘地蜂親自把它們帶到蜂巢裡邊去。

我在前面早就已經提到過,當四月來臨的時候,在蜂巢的門內居住的一堆幼蟲,已經開始表現出一點兒活動的跡象了,它們蠢蠢欲動。僅僅幾天以後,它們便已經不在那個地方停留了。真是非常怪異的小動物。它們牢牢地,死不放手地攀附在蜜蜂的毛上,於是,便被帶到了野外去,甚至已經被帶到很遙遠的地方了。

當掘地蜂經過蜂巢的門口的時候,無論它是要出遠門,還是剛從遠遊中歸來,睡在門口,已經等待許久的蜂蟎的幼蟲,便會立刻爬到蜜蜂的身上去。它們爬進掘地蜂的絨毛裡面,抓得十分緊,無論這隻掘地蜂要飛到多麼遙遠的地方去,它們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有跌落到地上去的危險。因為它們抓得太緊了。之所以要採用這樣的方法,它們惟一的目的就是想借助蜜蜂強壯的身體,將它們帶到那些儲有豐富的蜜的巢裡去。

當一個人第一次發現這種情形的時候,他一定會以為這種喜歡冒風險的小幼蟲,可能要在蜜蜂的身上先尋覓到一些食物。但是,事實並非如此,蜂蟎的幼蟲伏臥在蜂的細細的絨毛裡面,和蜜蜂的身體是呈直角狀的。它的頭朝向裡面,尾巴卻朝向外面,呆在靠近蜜蜂肩頭的地方。它們選擇好了地點以後,便不再隨便地移來移去。如果,它們真的打算在蜜蜂的身上吃些什麼東西的話,那麼它們應該是這裡那裡地到處跑動,尋找一下哪一部分是最鮮嫩的。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它們總是要固著在蜜蜂身上,並且是最硬的那部分,一般是在靠近蜜蜂翅膀下面的部位,有時也附著在蜜蜂的頭上。它們攀住一根毛以後,紋絲不動。因此,在我看來,事實總歸是事實,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這些小甲蟲之所以如此附著在蜜蜂的身體上,它們的目的僅僅是打算讓蜜蜂把它們帶到即將要建造起來的蜂巢裡去。

不過,在飛行的時候,這位未來的寄生者,必須要緊緊抓牢它的主人的毛才行。無論蜜蜂是正在花葉中穿梭飛行時,如何地急速,還是它在向窠巢裡飛的時候,如何地摩擦,甚至無論它是正在用足清潔它的身體的時候,小幼蟲都必須抓得很緊才行,這樣才能確保安全。

不久以前,我們曾經懷疑過,究竟是什麼東西,可以使蜂蟎的幼蟲依附在蜜蜂的身上呢?現在已經知道答案了,那便是生長在蜜蜂身上的絨毛。

現在,我們可以知道長在蜂蟎身上的那兩根大釘有什麼用途了。它們合攏起來,便可以緊緊握住蜜蜂身上的毛,比起那些最精密的人工的鉗子來,還要更加精密得多。

同時,我們也可以知道那些粘液的價值了。它能幫助這個小動物更加牢固地伏在蜜蜂的身上。而且,我們也可以瞭解幼蟲足上長著的尖針和硬毛的作用了。它們都是用來插入蜜蜂的軟毛裡,使得它本身的地位更加穩固的。

如今回想那一段日子,我自己都難以置信,我努力想也許是我記錯了,不是真的,可是事實終歸是事實。

那是一段由一個真善美的天才講的悲慘故事,離奇而又黑暗的生活中充斥了太多的殘酷。

我不是單單在講我自己,我講的那個窄小的令人喘不上氣來的恐怖景象,是普通的俄國人曾經有過,直到眼下還沒有消失的真實生活。

姥爺家裡充滿了仇恨,大人之間的一切都是以仇恨為紐帶的,孩子們也爭先恐後地加入了這個行列。

後來從姥姥那兒我才知道,母親來的時候,她的兩個弟弟正強烈要求姥爺分家。

母親帶著我突然回到這個大家庭來,這使他們分家的願望更加迫不及待了。

他們怕母親向姥爺討回她本應該得到的嫁妝。那份嫁妝因為母親違抗父命而結婚被扣下了。兩個舅舅一致認為那份嫁妝應該歸他們所有。

除此之外,當然還有些別的瑣事,諸如由誰在城裡開染坊,又由誰到奧卡河對岸納維諾村去開染坊,等等等等,他們吵吵翻了天。

我們剛到幾天,在廚房裡用餐時就爆發了一場爭吵。

刷地一下,兩個舅舅都立了起來,俯身向前,指著桌子對面的姥爺狂吼,狗咬般地齜出了牙。

姥爺用飯勺敲著桌子,臉漲得通紅,公雞打鳴一樣地叫:

“都給我滾出去要飯去!”

姥姥痛苦地說:

“行啦,全分給他們吧,分光拿淨,省得他們再吵!”

“你給我閉嘴,都是你慣的!”姥爺個頭小,聲音卻出奇地高,震耳欲聾的。

我的母親站起來,走到窗前。背衝著大家,一聲不吭。

這時候,米哈伊爾舅舅突然掄圓了胳膊給了他弟弟一個耳光!

弟弟揪住他,兩個人在地上滾成了一團,喘息著、叫罵著、呻吟著。

孩子們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挺著大肚子的娜塔莉婭舅媽拚命地喊著、勸著,我母親愣是把她給拖走了。

永遠樂呵呵的麻子臉保姆葉鞭格妮婭把孩子們趕出了廚房。

舅舅現在都被制服了:

茨岡,一個年青力壯的學徒工,騎上了米哈伊爾舅舅的背,而格里高裡·伊凡諾維奇,一個禿頂的大鬍子,心平氣和地用手巾捆著他的手。

舅舅呼呼地喘著氣,被緊緊地按在地板上,鬍子都扎到了地板縫裡。

姥爺頓足捶胸,哀號著:

“你們可是親兄弟啊!

唉!”

戰爭一開始,我就跳到了炕上,我又好奇又害怕,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姥姥用銅盆裡的水給雅可夫舅舅洗臉上的血跡,他哭著,氣得直跺腳。

姥姥痛心地說:

“野種們,該清醒清桓了!”

姥爺把撕破的襯衫拉到肩膀上,對著姥姥大喊:

“老太婆,看看你生的這群畜生!”

姥姥躲到了角落裡,號啕大哭:

“聖母啊,請你讓我的孩子們懂點人性吧!”

姥爺站在她跟前發呆,看看一屋子的狼藉,他低聲說:

“老婆子,你可注點意,小心他們欺負瓦爾瓦拉!?”

啊,上帝保佑,快把襯衫脫下來,我給你縫縫!“她的個頭比姥爺高,擁抱姥爺時,姥爺的頭貼到了她的肩上。

“哎,分家吧,老婆子!”

“分吧,老爺子!”

他們倆和聲細語地談了很久,可到最後,姥爺又像公雞打鳴似地尖聲尖氣地吼了起來。

他指著姥姥叫道:

“行啦,你比我疼他們!”

“可是你養的都是些什麼兒子,米希加①是個沒心沒肺的驢,雅希加則是個共濟會②員!”

————————

————①米希加和雅希加:分別是米哈伊爾和雅可夫的蔑視稱呼。

②共濟會:是18世紀產生於歐洲的一個宗教團體。其成員多自由派人物,不拘禮節與習俗,獨樹一幟。遂演變成罵人的話。

“他們會把我的家產吃光喝光!”

我一翻身把熨斗碰掉了,稀里嘩啦地掉進了髒水盆裡。

姥爺一個箭步撲過來,把我拎了起來,死盯住我的臉,好像第一次見到我似的:

“誰讓你在這兒的?是你媽媽嗎?”

“我自己。”

“胡說。”

“不是胡說,是我自己上去的。”

他指了一下我的額頭,把我扔在了地上:

“活像你爹!快滾!”

我飛快地逃出廚房。

不知道為什麼,姥爺那雙尖利的綠眼珠兒老是盯著我不放,我非常怕他。

我想方設法避開他。他脾氣太壞了,他從來不與人為善,那個“嗨”拉得長長的,讓人生厭。

休息時,或者是吃晚茶時,姥爺和舅舅們,還有夥計們都從作坊裡回來了,他們個個疲憊不堪,手讓紫檀染得通紅,硫酸鹽灼傷了面板。

他們的頭髮都用帶子繫著,活像廚房角落裡被燻黑了的聖像。

姥爺坐在我的對面和我談話,這讓他的孫子們非常羨慕。

姥爺身材消瘦,線條分明,圓領綢背心有了奇洞,印花布的襯衫也皺巴巴的,褲子上有補釘。

就是他這麼一身,比其他那兩個穿著護胸、圍著三角綢巾的兒子,還算乾淨漂亮的。

我們來了幾天以後,他就開始讓我學作祈禱。

別的孩子都比我大,都在烏斯平尼耶教堂的一個助祭學識字,從家裡可以看到教堂的金色尖頂。

文靜的娜塔莉婭舅媽教我念禱詞,她的臉圓圓的,像個孩子,眼睛澄澈見底,穿過她的這雙眼睛,好像可以看透她的腦袋看到她腦後的一切。

我非常嘉歡她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她雙眼眯了起來,低看頭,悄沒聲地說:

“啊,請跟我念:‘我們在天之父’快說啊?”

我不清楚為什麼會越問越糟糕,就故意念錯。

可是柔弱的舅媽只是耐心地糾正我的發音,一點也不生氣。

這倒讓我生氣了。

這一天,姥爺問我:

“阿遼會卡,你今天干什麼來著?玩來吧!”

“我看你頭上有一塊青,一看就知道你怎麼弄的。弄出塊兒青來可不算什麼大能耐!”

“我問你,‘主禱經’念熟了嗎?”

舅媽悄然地說:

“他記性不太好。”

姥爺一聲冷笑,紅眉毛一挑。

“那就得捱揍了!”

他又問:

“你爹打過你嗎?”

我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意思,所以沒有回答。

我母親說:

“馬克辛從來也沒有打過他,讓我也別打他。”

“為什麼?”

“他認為用湊拳頭是教育不出人來的。”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上帝原諒,我說死人的壞話!”

姥爺氣呼呼地罵道。

我感到受了汙辱。

“啊哈,你還噘起了嘴!”

他拍了下我的頭,又說:

“星期六吧,我要抽薩希加③一頓!”

————————

——-③薩希加:是薩沙的蔑視稱呼。

“什麼是‘抽’?”

大家都笑了。

姥爺說:

“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心裡開始琢磨“抽”

和“打”的區別,我知道“打”是怎麼回事,打貓打狗,還有阿斯特拉罕的警察打波斯人。

可我還沒見過小孩。

舅舅們懲罰孩子時,是用手指頭彈他們的額頭或後腦勺。

孩子們對此似習以為常,摸摸彈得起著包的地方,又去玩。

我問:

“疼嗎?”

他們勇敢地回答:

“一點也不疼!”

為了頂針的事,他們就捱了彈。

有天晚上,吃過晚茶,正要吃晚飯,兩個舅舅和格里高裡一起把染好了的料子縫成一匹一匹的布,最後再在上面綴個紙籤兒。

米哈伊爾舅舅要跟那個眼睛快瞎了的格里高裡搞個惡作劇,他叫9歲侄子把他的頂針在蠟燭上燒熱。

薩沙很聽話,拿鑷子夾著頂針燒了起來,燒得快紅了以後,偷偷地放在格里高裡手邊,然後就躲了起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姥爺來了,他想幫幫忙,於是坐下來,不緊不慢地戴上了頂針。

我聽見叫喊聲跑進廚房時,姥爺正用燙傷了的手指頭撣著耳朵,他一邊蹦達,一邊吼著:

“誰幹的?你們這群混蛋!”

米哈伊爾舅舅趴在床上,用嘴吹著頂針兒。

格里高裡依舊縫他的布料,不動聲色,巨大的影子隨著他的禿頭晃來晃去。

雅可夫舅舅也跑了進來,掩面而笑。

姥姥正用擦了擦著土豆兒。

米哈伊爾舅舅抬頭看了看,突然說:

“這是雅可夫的薩希加乾的!”

“胡說!”

雅可夫大吼一聲跳了起來。

他兒子哭了,叫道:

“爸爸,是他讓我乾的!”

兩個舅舅罵了起來。

姥爺這時候已經消了氣兒,用土豆皮兒糊到手指頭上,領著我走了。

大家一致認為是米哈伊爾舅舅的錯誤。

我問:

“要不要抽他一頓?”

“要!”姥爺斜著眼看了我一下。

米哈伊爾舅舅卻火了,向我母親吼道:

“瓦爾瓦拉,小心點你的狗崽子,別讓我把他的腦袋揪下來!”

母親毫不示弱:

“不敢!”

一時大家都沉默了。

母親說話經常是這麼簡短有力,一下了就能把別人推到千里之外。

我知道,別人都有點怕母親,姥爺跟她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

我對這一點感到特別自豪,曾對錶哥們說:

“我媽媽的力氣最大!”

誰也沒有表示異議。

可是星期六的事兒卻動搖了我對母親的這個信念。

星期六之前,我也犯了錯誤。

我對大人們巧妙地給布料染色的技術非常感興趣,黃布遇到黑水就成了寶石藍;灰布遇到黃褐色的水就成了櫻桃紅。

太奇妙了,我怎麼也弄不明白。

我很想自己動手試一試。

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雅可夫家的薩沙。

薩沙是個乖孩子,他總是圍著大人轉,跟誰都挺好的,誰叫他乾點什麼,他都會聽命服從。

幾乎所有的人都誇他是個聰明伶俐的好孩子,只有姥爺不以為然,斜著眼瞟一下薩沙說:

“就會賣乖計巧!”

薩沙又黑又瘦,雙目前凸,講起話來上氣不接下氣,常被自己給嚥住。

他總是東張西望地,好像在窺伺什麼時機。

我挺討厭他的。

相反,我挺喜歡米哈伊爾家的薩沙,他總是不大愛動的樣子,悄沒聲的,從不引人注目。

他眼睛裡的憂鬱很像他母親,性格也溫和。

他的牙長得很有特點,嘴皮子兜不住它們,都露在了外面。他常常用手敲打自己的牙取樂,如果別人想敲一下也可以。

他總是孤零零的,坐在昏暗的角落裡,或是在傍晚的時候坐在窗前。

和他一起坐著很有趣,常常是一言不發地一坐就是一個小時。

我們肩並肩坐在窗戶前,眺望西天的晚霞,看黑色的烏鴉在烏斯可尼耶教堂的金頂上盤旋。

烏鴉們飛來飛去,一會兒遮住了暗紅的天光,一會兒又飛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剩下一片空曠的天空。

看著這一切,一句話也不想說,一種愉快,一種甜滋滋的惆悵充滿了我陶醉的內心。

雅可夫家的薩沙講什麼都是頭頭是道的。他知道我想染布以後,就讓我用櫃子裡過節時才用的白桌布試試,看能不能把它染成藍色的。

他說:

“我知道,白的最好染!”

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桌布拉到了院子裡,剛剛把桌布的一角按入放藍靛的桶裡,茨岡就不知道從哪兒跑來了。

他一把把布奪過去使勁兒地擰著,向一邊盯著我工作的薩沙喊道:

“去,把你奶奶叫來!”

他知道事情不妙,對我說:

“完了,你得捱揍了!”

姥姥飛跑而至,大叫一聲,幾乎哭出聲兒來,大罵:

“你這個別爾米人,大耳朵鬼!摔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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