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詩人怎樣看楊貴妃之死

  • 作者:由 匿名使用者 發表于 詩詞
  • 2022-10-10

唐代詩人怎樣看楊貴妃之死落雨瀟瀟nC 2018-01-31

天寶十五載,即公元756年6月,安史亂軍攻破潼關,直逼長安,唐玄宗倉皇西逃。逃至馬嵬坡(今陝西省興平縣西南),禁軍大將陳玄禮秘密請示天下兵馬元帥、太子李亨後,殺死了楊國忠父子。但是,禁軍將士仍然聚集在一起,群情激昂,不願意散去。唐玄宗派高力士去探問究竟,得到的回答是“賊本尚在”(這是《舊唐書·楊貴妃傳》的說法,《 書·楊貴妃傳》的說法是“禍本尚在”)。“賊本”(賊根)“禍本”(禍根)都指楊貴妃,這是沒有問題的。有問題的是,禁軍將士們之所以不願意散去,進行實際上的兵諫,原因應該不止痛恨楊貴妃跟安祿山、楊國忠的特殊關係這一條,還有擔心她將來為堂兄楊國忠報仇,跟他們秋後算賬。此情此景,唐玄宗萬般無奈,只好忍痛跟楊貴妃作生死訣別,楊貴妃“縊死”——究竟是自縊,還是他縊,新舊《唐書》都沒有說。關於縊死的地方,新舊《唐書》說法不同,前者說是“佛堂”,後者說是“路祠”。

按照新舊《唐書》楊貴妃傳的上述記載,楊貴妃在當時是有民憤的,至少當時保護唐玄宗向西逃跑的禁軍將士,是將安史之亂、長安失守,部分歸咎於楊貴妃的。後來唐明皇由蜀地(成都)返回長安,路過馬嵬坡,想讓太監去祭奠一下楊貴妃的亡靈,下詔遷葬楊貴妃遺骸。但是,遭到了禮部侍郎李揆的反對。李揆的理由是,當初禁軍將士誅殺楊國忠,是因為他奸佞誤國,導致叛亂。改葬死去的楊貴妃,會使將士們感到不安乃至恐懼。唐明皇聽後,只得作罷。這也說明,禁軍將士對楊貴妃的確是有憤怒怨恨的。

比起參與其事的將士,唐朝的詩人們,態度要多樣、超脫得多。

《全唐詩》中,以“馬嵬坡”或“馬嵬驛”為題,或以馬嵬坡事件為主要內容的詩歌,有十幾首。這些詩歌,有如下幾種態度:

一是肯定唐明皇做出賜死楊貴妃的決定。杜甫《北征》詩中,有這樣幾句:“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周漢獲再興,宣光果明哲。桓桓陳將軍,仗鉞奮忠烈。微爾人盡非,於今國猶活。”杜甫把楊貴妃比作周幽王的寵妃褒姒和商紂王的寵妃妲己,讚揚兵諫的領導人陳玄禮是忠烈之士,拯救了國家。鄭畋《馬嵬行》詩曰:“玄宗回馬楊妃死,雲雨雖亡日月新。終是聖明天子事,景陽宮井又何人。”可見他也認為,馬嵬坡處死楊貴妃是一件合乎大義的事情,是聖明天子之所為,至少比陳後主跟寵妃張麗華、孫貴嬪躲在景陽宮井中仍不免被隋軍所捉的下場,要高明得多。此外,劉禹錫《馬嵬行》長詩中的“軍家誅戚族,天子舍妖姬”兩句,說明劉禹錫的基本態度也跟杜甫、鄭畋一樣。

二是為楊貴妃鳴不平。不少詩人認為,安史之亂、唐朝國運衰微,都不能歸咎於楊貴妃。因為,楊貴妃是被冤枉的。徐夤《開元即事》有“堂上有兵天不用,幄中無策印空多”,“未必蛾眉能破國,千秋休恨馬嵬坡”等句。說明詩人認為安史之亂,主要責任在朝廷的腐敗無能,而不是美女的禍害。徐夤在另一首題為《馬嵬》的詩裡,把楊貴妃跟投降安史亂軍做了偽職的張均、張垍兄相比較,“張均兄弟皆何在,卻是楊妃死報君”。意思是,楊貴妃至少比他們兄弟兩強得多。高駢《馬嵬驛》“玉顏雖掩馬嵬塵,冤氣和煙鎖渭津”兩句,明顯是在為楊貴妃鳴冤,打抱不平。黃滔甚至認為,安史之亂這樣的歷史事件,原本就是天意的安排,跟美女楊貴妃沒有關係。其《馬嵬》詩中,有“天意從來知幸蜀,不關胎禍自峨眉”兩句。羅隱的《馬嵬坡》詩,也是為楊貴妃鳴不平的作品,詩曰:“佛屋前頭野草春,貴妃輕骨此為塵。從來絕色知難得,不破中原未是人。”“不破中原”一作“不得中原”。最後一句詩的意思是,造成國家動盪飄搖,不是某一個人(指楊貴妃)的原因。這首詩的意思,跟他另一首著名的詩歌《西施》一樣:“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都是為美女翻案的。

三是同情唐明皇。即使是從今天的立場看,唐明皇的確是值得同情的人物:他是大唐盛世的直接營造者,在位四十餘年,大唐帝國的鼎盛時期,就是他在位期間的開元天寶(712—756);他又是安史之亂的直接受害者,愛人死了,皇位丟了,晚景淒涼。唐求《馬嵬感事》“恨多留不得,悲淚滿龍顏”, 崔道融《馬嵬》“萬乘淒涼蜀路歸,眼前朱翠與心違”,寫出了唐明皇在失去愛人之後的悲痛情狀。李商隱《馬嵬二首》“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同情的是唐明皇的愛情悲劇。做了四十年的天子,反倒不如一介百姓能夠保護自己的愛人。同情之情表現得最淋漓盡致的,當推白居易的《長恨歌》。“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千古之下,仍然催人淚下。

四是對楊貴妃的亡靈表示憐香惜玉之情。蘇拯《經馬嵬坡》前四句是:“一從殺貴妃,春來花無意。此地縱千年,土香猶破鼻”, 黃滔《馬嵬二首》後四句是:“龍腦移香鳳輦留,可能千古永悠悠。夜臺若使香魂在,應作煙花出隴頭”,賈島《馬嵬》全詩是:“長川幾處樹青青,孤驛危樓對翠屏。一自上皇惆悵後,至今來往馬蹄腥”,詩中用的無論是“香”字,還是“腥”字,表現的都是濃得化不開的一腔憐惜之情。就是杜甫也是如此,《北征》亦有“明眸皓齒今何在?血汙遊魂歸不得”兩句。

當然,也有較為灑脫的,認為唐明皇、楊貴妃雖然在馬嵬坡有生死之別,但是,他們終究是會在蓬萊仙境中相遇的。蜀宮群仙《太真》詩云:“春夢悠揚生下界,一堪成笑一堪悲。馬嵬不是無情地,自遇蓬萊睡覺時。”人生就是一出悲喜劇。

此外,還有人從馬嵬坡事件引申出去,發一點新穎的感慨。例如於濆就發出了生女兒愁她們長得太漂亮的感慨:“常經馬嵬驛,見說坡前客。一從屠貴妃,生女愁傾國。是日芙蓉花,不如秋草色。當時嫁匹夫,不妨得頭白。”

一個歷史故事,詩人們有如上種種的反應,不由我們不心生感慨:詩人可以使這個世界感情更加豐富多樣,色彩更加絢麗多彩,生活更加有趣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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