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賈誼的《治安策》(或曰“陳政事疏”)的白話文(...
- 2022-03-24
治安策(節選)
〔西漢〕賈
【題 解】西漢初年,經過鎮壓韓信、英布、陳狶等諸侯的叛亂,沉重地打擊了異姓諸侯王的割據勢力。但到漢文帝時,同姓諸侯王的封地仍然很大,力量很強,直接威脅著西漢中央朝廷的安全。賈誼敏銳地覺察到這一問題的嚴重性,在上呈給漢文帝的《治安策》中,著重論述了這一問題。他總結了漢初反分裂的歷史經驗和現實鬥爭的經驗,指出諸侯王封國的強盛必然導致謀叛作亂,暫時的安定只是表面現象,如不及早採取措施,削弱諸侯王的勢力,一定會引起天下大亂。他進而提出了“眾建諸侯而少其力”的主張,以保證中央政府的統治。後來的吳楚七國之亂等事件,證實了賈誼的預見。賈誼堅持統一、反對分裂的思想是合乎歷史潮流的。但賈誼的主張沒有被文帝全部採納。文章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這個論點為中心,先論不這樣做不行,再論這樣做好處何在,層層深入,氣勢磅礴,以理服人,是論說文的典範。《治安策》全文很長,還論述了抗擊匈奴等重要問題,這裡是節錄。
夫樹國固(1),必相疑之勢也(2),下數被其殃(3),上數爽其憂(4),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5)。今或親弟謀為東帝(6),親兄之子西鄉而擊(7),今吳又見告矣(8)。天子春秋鼎盛(9),行義未過(10),德澤有加焉,猶尚如是,況莫大諸侯權力且十此者乎(11)!
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國之王幼弱未壯(12),漢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13)。數年之後,諸侯之王大抵皆冠(14),血氣方剛,漢之傅相稱病而賜罷(15),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16),如此,有異淮南、濟北之為邪?此時而欲為治安,雖堯舜不治(17)。
黃帝曰(18):“日中必
然尚有可諉者(41),曰疏(42)。臣請試言其親者(43)。假令悼惠王王齊,元王王楚,中子王趙,幽王王淮陽,共王王梁,靈王王燕,厲王王淮南(44),六七貴人皆亡恙,當是時陛下即位,能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諸王,雖名為臣,實皆有布衣昆弟之心(45),慮無不帝制而天子自為者(46)。擅爵人,赦死罪(47),甚者或戴黃屋(48),漢法令非行也。雖行不軌如厲王者,令之不肯聽,召之安可致乎!幸而來至,法安可得加!動一親戚,天下圜視而起(49),陛下之臣雖有悍如馮敬者(50),適啟其口,匕首已陷其胸矣。陛下雖賢,誰與領此(51)?
故疏者必危,親者必亂,已然之效也(52)。其異姓負強而動者(53),漢已幸勝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54)。同姓襲是跡而動(55),既有徵矣(56),其勢盡又復然。殃禍之變未知所移(57),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後世將如之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58),而芒刃不頓者(59),所排擊剝割(60),皆眾理解也(61)。至於髖髀之所(62),非斤則斧(63)。夫仁義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權勢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諸侯王皆眾髖髀也,釋斤斧之用,而欲嬰以芒刃(64),臣以為不缺則折。胡不用之淮南、濟北?勢不可也。
臣竊跡前事(65),大抵強者先反,淮陰王楚最強,則最先反;韓信倚胡(66),則又反;貫高因趙資(67),則又反;陳狶兵精,則又反;彭越用梁(68),則又反;黥布用淮南,則又反;盧綰最弱,最後反。長沙乃在二萬五千戶耳(69),功少而最完(70),勢疏而最忠(71),非獨性異人也,亦形勢然也。曩令樊、酈、絳、灌據數十城而王(72),今雖以殘亡可也(73);令信、越之倫列為徹侯而居(74),雖至今存可也。
然則天下之大計可知已。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75),則莫若令如樊酈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76)。力少則易使以義(77),國小則亡邪心。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湊並進而歸命天子(78),雖在細民(79),且知其安,故天下鹹知陛下之明。割地定製(80),令齊、趙、楚各為若干國,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盡而止,及燕、梁它國皆然。其分地眾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81)。諸侯之地其削頗入漢者(82),為徙其侯國(83),及封其子孫也,所以數償之(84);一寸之地,一人之眾,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85),故天下鹹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孫莫慮不王(86),下無倍畔之心(87),上無誅伐之志,故天下鹹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貫高、利幾之謀不生(88),柴奇、開章不計不萌(89),細民鄉善(90),大臣致順,故天下鹹知陛下之義。臥赤子天下之上而安(91),植遺腹(92),朝委裘(93),而天下不亂。當時大治,後世誦聖。壹動而五業附(94),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95)?
天下之勢方病大瘇(96)。一脛之大幾如要(97),一指之大幾如股(98),平居不可屈信(99),一二指搐(100),身慮亡聊(101)。失今不治,必為錮疾(102),後雖有扁鵲(103),不能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蹠戾(104)。元王之子(105),帝之從弟也,今之王者(106),從弟之子也。惠王之子(107),親兄子也;今之王者(108),兄子之子也。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109),疏者或制大權以逼天子(110),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蹠戾。可痛哭者,此病是也(111)
選自中華書局排印本《漢書·賈誼傳》
建立的諸侯國過於強大,必然形成中央與諸侯相疑忌的形勢,諸侯已多次遭受這種局面的禍害,朝廷也多次受到諸侯叛亂的傷害,實在不是穩固中央政權、保全諸侯王國的辦法。而今或者有皇帝的親弟弟謀作“東帝”,或者有親兄之子發兵西向,眼下吳王抗拒朝廷命令的事又被人告上來了。皇帝正當壯年,行事得宜,沒有過失,對那些諸侯王恩德有加,尚且如此,何況還有一個最大的諸侯,其力量十倍於此呢。
然而天下尚能稍稍安定,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那些大諸侯國的國君年紀尚幼,朝廷給他們設定的太傅和丞相,還正掌握著大權。數年之後,這些諸侯王大多將成年,血氣方剛,朝廷委派的太傅丞相,會以身體有病為由被解職,於是諸侯國中從丞尉以上的大小百官,會全部安插諸侯王的親信,像這樣,同淮南王、濟北王的行為還有什麼兩樣呢?到那時再想天下太平,即使是堯舜再世也沒有辦法了。
黃帝說:“太陽當頭時一定要曝曬物件,利刀在手時一定要宰割什麼。”現在如果能夠按照這個道理去做,求得下全上安很容易;不願及早行動,日後弄到譭棄骨肉之親,甚至送去殺頭,難道與秦朝末年有什麼兩樣嗎?再說,處在天子的地位,乘著今日有利的時機,靠著上天的幫助,尚且擔心不能轉危為安,變亂為治,假設陛下處於齊桓公的地位,能不能大會諸侯、匡正天下呢?我又知道陛下是一定不能夠的。假設天下如過去一樣,淮陰侯韓堆仍在做楚王,黥布在做淮南王,彭越在做梁王,韓王信在做韓王,張敖在做趙王,貫高為趙相,盧綰在做燕王,陳狶在做代王,假令此六七公都還好好活著,在這種情況下,陛下即天子位,能自保平安嗎?我有理由認為陛下是不能的。秦末天下大亂,高皇帝與上述諸公一同起事,他並沒有如陛下那樣作為皇帝側室之子的勢力以為憑資,諸公中的幸運者才能成為近臣,等而下之者只能作門客,他們的才能同高祖相比差得遠了,高皇帝憑著聖明威武,登上了天子的寶座,分出肥沃的土地,封諸公為王,多的據有百餘城,少的也有三四十個縣,恩德是很厚的了,但在其後的十年之間,叛亂髮生了九次。陛下之與諸公,沒有親自同他們較量並使他們臣服,也沒有親自分封他們為諸侯王。從高皇帝開始就不能以此求得一年的太平,所以我知道陛下也是無法得到安寧的。
但是還有一種可以推諉的說法:這些人本不是高皇帝的親屬。那麼我再來說說那些皇親。假令悼惠王仍做著齊王,元王做著楚王,中子做著趙王,幽王做著淮陽王,共王做著梁王,靈王做著燕王,厲王做著淮南王,這六七位貴人都還好好活著,在這種情勢下陛下登上皇位,能太平嗎?我又知道陛下是不能的了。像這些諸侯王,雖然名義上是臣子,實際上都認為同陛下是像平民兄弟那樣的關係,我估計他們沒有一個不想仿行皇帝的禮儀制度而自己做天子的。擅自封人爵位,赦免死囚,其中最為過分的人甚至用了皇帝的車馬儀仗,漢廷的法令在他們身上行不通了。即使是行為不軌像厲王這樣的人,命令他都不肯服從,召見他怎麼可能來呢?即使來了,也不能繩之以法,觸動一個親戚,同姓王們就會相顧聯合起而謀叛。陛下的臣子中,即便有勇猛如馮敬這樣的人,剛剛開出口來,刺客的匕首就已經插入他的胸膛了。陛下雖然賢明,有誰能幫助你處理這些事呢?
所以異姓王一定會引起危險,同姓王也必定發生叛亂,這已經成為事實了。異姓王恃強發動暴亂的,漢朝已幸而戰勝他們,但又不改變之所以發生禍亂的制度。同姓王沿襲異姓王的行徑而謀叛,已經有兆頭了,象這樣發展下去,必同異姓王完全一樣。災禍的變化,還不知會怎麼樣,賢明的陛下處於這種形勢,尚且不能得到安寧,到後世還能拿出什麼辦法來對付呢?
屠牛坦之所以一天能解割十二頭牛,而鋒刃不鈍,是因為他所批擊剝割的地方,都在肌理肢節的縫隙之間。至於髖髀等大骨頭,就一定要用斧頭來砍了。仁義恩厚,就是天子的鋒刃;權勢法制,則是天子的斧斤。現在的諸侯王,都是那些髖髀之類,丟開斧斤不用,而想施以鋒刃,我以為不是缺口就是折斷。為什麼不能用仁義恩厚去對待淮南王、濟北王這些人呢?是形勢不允許。
我曾總結過去的經驗,發現大抵是強者先反。淮陰侯韓信做楚王,最強大,就最先反叛;韓王信倚靠匈奴,接著又反叛;貫高有趙國的資助,就又反叛;陳狶兵精,又反叛;彭越憑藉做梁王的勢力,又反叛;黥布利用做淮南王的條件,又反叛;盧綰最弱,最後反叛。長沙王的封地只有二萬五千戶,功勞少但最為完好,同皇族關係疏遠,卻最忠順,不是僅因為他秉性與眾不同,也是形勢造成的。假使當年讓樊噲、酈商、周勃、灌嬰也據有幾十個城市而封王,今天即使說他們已經因此而衰敗,也是可能的;如果讓韓信、彭越之流列為普通的徹侯,即使說他們至今仍完好也是不會錯的。
那末天下之大計已經可以知道了。想要諸侯王都忠實附順,則莫過於使他們都象長沙王;想要臣子不至於因為謀反而被剁成肉醬,莫過於使他們都象樊噲、酈商那樣;想要使天下太平,莫過於多封一些諸侯,並減弱每個諸侯國的力量。力量單薄就容易使他們遵守朝廷法紀,國土狹小則不會有邪念。讓天下之勢,象身體指使臂膀,臂膀帶動手指,沒有不服從的。諸侯國的君主不敢有什麼異心,象車輻歸聚軸心那樣,歸心於天子,即使是平民百姓,也知道能夠安心,所以天下人都會體會到陛下的英明。定出分割土地的制度,規定齊國、趙國、楚國各分為若干小諸侯國,使悼惠王、幽王、元王的子孫,全都依次得到祖上所受的封地,一直到土地分完為止,其餘梁、燕各國都照這樣辦。那些分地多而子孫少的諸侯王,可以讓一些新建立的諸侯國,暫時空缺而擱置一邊,等待他們有了子孫,再讓子孫去做諸侯國國君。諸侯國因犯罪而被朝廷挖奪了大片土地的,就遷徙他們的侯國,等到封他們的子孫時如數嘗還。諸侯國的一寸土地、一個轄民,天子都不據為已有,只是為了國家穩定而已,所以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廉明。分土製度確立之後,皇室宗族的子孫都不愁做不成王了,下面沒有背叛的念頭,上面沒有誅伐的打算,所以天下之人都理解陛下對他們的仁愛。法令制訂了無人觸犯,命令釋出後無人反對,象貫高、利幾那樣的叛謀就不會產生,柴奇、開章的反計也不會萌發,百姓安於本業,大臣更加恭順,因此天下人都領會到陛下的法理用心。即使是年幼小兒做皇帝天下也會安定,甚至扶植遺腹子為君,或以亡君的禮服接受朝拜,天下也不會亂套,當代天下大治,後世歌頌聖明。採取一個措施,可以得到明、廉、仁、義、聖五項功業,陛下究竟顧忌什麼而久久不這樣做呢?
當今天下形勢,毛病正如腳腿嚴重浮腫,一條小腿腫得和腰一樣粗,一根腳趾腫得象腿一樣大,平時無法屈伸,只要有一二個腳趾抽筋,就會擔心整個身體失去依靠,錯過今天的機會不治療,一定會成為頑症,以後即使有扁鵲那樣的神醫,也無能為力了。毛病還不單是腳腿浮腫,還苦於腳掌扭折。元王的兒子,是陛下的堂弟,現在繼位的,是堂弟的兒子;惠王的兒子,是陛下親哥哥的兒子,現在繼位的,是兄子之子。嫡系子孫有的還沒有封地以使天下安定,非嫡系子孫反倒握有大權以威脅天子。所以我說,還不單有腳腿浮腫的毛病,又苦於腳掌扭折,本末倒置。可以為之痛哭的,就是這種病啊!
【注 釋】
(1)樹國:建立諸侯國。 (2)相疑:指朝廷同封國之間互相猜忌。通行本《漢書》“疑”下無也字,據《群書治要》補。 (3)被:遭受。 (4)爽:傷敗,敗壞。 (5)安上而全上:指穩定中央政權,保全黎民百姓。 (6親弟:指漢文帝的弟弟淮南厲王劉長。謀為東帝:《漢書·五行志下之上》:淮南王長“歸聚奸人謀逆亂,自稱東帝”。劉長的封地在今安徽淮河以南地區,在長安的東方。劉長謀反後被廢死。 (7)親兄之子:指齊悼惠王劉肥的兒子濟北王劉興居。鄉:向。漢文帝三年(前177)濟北王謀反,發兵襲擊滎陽,失敗被殺。 (8)見告:被告發。句指吳王劉濞抗拒朝廷法令而被告發。 (9)春秋:指年令。春秋鼎盛,即正當壯年。 (10)行義未過:行為得宜,沒有過失。 (11)莫大:最大。十此:十倍於此。全句意指吳王等諸侯的實力,要比前述親弟、親兄之子大得多。 (12)大國之王:指較大的封國的諸侯王。 (13)傅:朝廷派到諸侯國的輔佐之官。相:朝廷派到諸侯國的行政長官。 (14)冠:二十歲。古代男子二十歲時舉行冠禮,標誌已成年。天子、諸侯則在二十歲時加冠。 (15)稱病賜罷:被以衰病為由罷免。 (16)丞尉:縣官。“丞尉以上”泛指諸侯國之官吏。徧:同“遍”。《漢書》通行本作偏,據《群書治要》改。 (17)堯舜:上古傳說中的聖明之君。 (18)黃帝:古史傳說中的上古帝王。 (19)
建立的諸侯國過於強大,必然形成中央與諸侯相疑忌的形勢,諸侯已多次遭受這種局面的禍害,朝廷也多次受到諸侯叛亂的傷害,實在不是穩固中央政權、保全諸侯王國的辦法。而今或者有皇帝的親弟弟謀作“東帝”,或者有親兄之子發兵西向,眼下吳王抗拒朝廷命令的事又被人告上來了。皇帝正當壯年,行事得宜,沒有過失,對那些諸侯王恩德有加,尚且如此,何況還有一個最大的諸侯,其力量十倍於此呢。
然而天下尚能稍稍安定,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那些大諸侯國的國君年紀尚幼,朝廷給他們設定的太傅和丞相,還正掌握著大權。數年之後,這些諸侯王大多將成年,血氣方剛,朝廷委派的太傅丞相,會以身體有病為由被解職,於是諸侯國中從丞尉以上的大小百官,會全部安插諸侯王的親信,像這樣,同淮南王、濟北王的行為還有什麼兩樣呢?到那時再想天下太平,即使是堯舜再世也沒有辦法了。
黃帝說:“太陽當頭時一定要曝曬物件,利刀在手時一定要宰割什麼。”現在如果能夠按照這個道理去做,求得下全上安很容易;不願及早行動,日後弄到譭棄骨肉之親,甚至送去殺頭,難道與秦朝末年有什麼兩樣嗎?再說,處在天子的地位,乘著今日有利的時機,靠著上天的幫助,尚且擔心不能轉危為安,變亂為治,假設陛下處於齊桓公的地位,能不能大會諸侯、匡正天下呢?我又知道陛下是一定不能夠的。假設天下如過去一樣,淮陰侯韓堆仍在做楚王,黥布在做淮南王,彭越在做梁王,韓王信在做韓王,張敖在做趙王,貫高為趙相,盧綰在做燕王,陳狶在做代王,假令此六七公都還好好活著,在這種情況下,陛下即天子位,能自保平安嗎?我有理由認為陛下是不能的。秦末天下大亂,高皇帝與上述諸公一同起事,他並沒有如陛下那樣作為皇帝側室之子的勢力以為憑資,諸公中的幸運者才能成為近臣,等而下之者只能作門客,他們的才能同高祖相比差得遠了,高皇帝憑著聖明威武,登上了天子的寶座,分出肥沃的土地,封諸公為王,多的據有百餘城,少的也有三四十個縣,恩德是很厚的了,但在其後的十年之間,叛亂髮生了九次。陛下之與諸公,沒有親自同他們較量並使他們臣服,也沒有親自分封他們為諸侯王。從高皇帝開始就不能以此求得一年的太平,所以我知道陛下也是無法得到安寧的。
但是還有一種可以推諉的說法:這些人本不是高皇帝的親屬。那麼我再來說說那些皇親。假令悼惠王仍做著齊王,元王做著楚王,中子做著趙王,幽王做著淮陽王,共王做著梁王,靈王做著燕王,厲王做著淮南王,這六七位貴人都還好好活著,在這種情勢下陛下登上皇位,能太平嗎?我又知道陛下是不能的了。像這些諸侯王,雖然名義上是臣子,實際上都認為同陛下是像平民兄弟那樣的關係,我估計他們沒有一個不想仿行皇帝的禮儀制度而自己做天子的。擅自封人爵位,赦免死囚,其中最為過分的人甚至用了皇帝的車馬儀仗,漢廷的法令在他們身上行不通了。即使是行為不軌像厲王這樣的人,命令他都不肯服從,召見他怎麼可能來呢?即使來了,也不能繩之以法,觸動一個親戚,同姓王們就會相顧聯合起而謀叛。陛下的臣子中,即便有勇猛如馮敬這樣的人,剛剛開出口來,刺客的匕首就已經插入他的胸膛了。陛下雖然賢明,有誰能幫助你處理這些事呢?
所以異姓王一定會引起危險,同姓王也必定發生叛亂,這已經成為事實了。異姓王恃強發動暴亂的,漢朝已幸而戰勝他們,但又不改變之所以發生禍亂的制度。同姓王沿襲異姓王的行徑而謀叛,已經有兆頭了,象這樣發展下去,必同異姓王完全一樣。災禍的變化,還不知會怎麼樣,賢明的陛下處於這種形勢,尚且不能得到安寧,到後世還能拿出什麼辦法來對付呢?
屠牛坦之所以一天能解割十二頭牛,而鋒刃不鈍,是因為他所批擊剝割的地方,都在肌理肢節的縫隙之間。至於髖髀等大骨頭,就一定要用斧頭來砍了。仁義恩厚,就是天子的鋒刃;權勢法制,則是天子的斧斤。現在的諸侯王,都是那些髖髀之類,丟開斧斤不用,而想施以鋒刃,我以為不是缺口就是折斷。為什麼不能用仁義恩厚去對待淮南王、濟北王這些人呢?是形勢不允許。
我曾總結過去的經驗,發現大抵是強者先反。淮陰侯韓信做楚王,最強大,就最先反叛;韓王信倚靠匈奴,接著又反叛;貫高有趙國的資助,就又反叛;陳狶兵精,又反叛;彭越憑藉做梁王的勢力,又反叛;黥布利用做淮南王的條件,又反叛;盧綰最弱,最後反叛。長沙王的封地只有二萬五千戶,功勞少但最為完好,同皇族關係疏遠,卻最忠順,不是僅因為他秉性與眾不同,也是形勢造成的。假使當年讓樊噲、酈商、周勃、灌嬰也據有幾十個城市而封王,今天即使說他們已經因此而衰敗,也是可能的;如果讓韓信、彭越之流列為普通的徹侯,即使說他們至今仍完好也是不會錯的。
那末天下之大計已經可以知道了。想要諸侯王都忠實附順,則莫過於使他們都象長沙王;想要臣子不至於因為謀反而被剁成肉醬,莫過於使他們都象樊噲、酈商那樣;想要使天下太平,莫過於多封一些諸侯,並減弱每個諸侯國的力量。力量單薄就容易使他們遵守朝廷法紀,國土狹小則不會有邪念。讓天下之勢,象身體指使臂膀,臂膀帶動手指,沒有不服從的。諸侯國的君主不敢有什麼異心,象車輻歸聚軸心那樣,歸心於天子,即使是平民百姓,也知道能夠安心,所以天下人都會體會到陛下的英明。定出分割土地的制度,規定齊國、趙國、楚國各分為若干小諸侯國,使悼惠王、幽王、元王的子孫,全都依次得到祖上所受的封地,一直到土地分完為止,其餘梁、燕各國都照這樣辦。那些分地多而子孫少的諸侯王,可以讓一些新建立的諸侯國,暫時空缺而擱置一邊,等待他們有了子孫,再讓子孫去做諸侯國國君。諸侯國因犯罪而被朝廷挖奪了大片土地的,就遷徙他們的侯國,等到封他們的子孫時如數嘗還。諸侯國的一寸土地、一個轄民,天子都不據為已有,只是為了國家穩定而已,所以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廉明。分土製度確立之後,皇室宗族的子孫都不愁做不成王了,下面沒有背叛的念頭,上面沒有誅伐的打算,所以天下之人都理解陛下對他們的仁愛。法令制訂了無人觸犯,命令釋出後無人反對,象貫高、利幾那樣的叛謀就不會產生,柴奇、開章的反計也不會萌發,百姓安於本業,大臣更加恭順,因此天下人都領會到陛下的法理用心。即使是年幼小兒做皇帝天下也會安定,甚至扶植遺腹子為君,或以亡君的禮服接受朝拜,天下也不會亂套,當代天下大治,後世歌頌聖明。採取一個措施,可以得到明、廉、仁、義、聖五項功業,陛下究竟顧忌什麼而久久不這樣做呢?
當今天下形勢,毛病正如腳腿嚴重浮腫,一條小腿腫得和腰一樣粗,一根腳趾腫得象腿一樣大,平時無法屈伸,只要有一二個腳趾抽筋,就會擔心整個身體失去依靠,錯過今天的機會不治療,一定會成為頑症,以後即使有扁鵲那樣的神醫,也無能為力了。毛病還不單是腳腿浮腫,還苦於腳掌扭折。元王的兒子,是陛下的堂弟,現在繼位的,是堂弟的兒子;惠王的兒子,是陛下親哥哥的兒子,現在繼位的,是兄子之子。嫡系子孫有的還沒有封地以使天下安定,非嫡系子孫反倒握有大權以威脅天子。所以我說,還不單有腳腿浮腫的毛病,又苦於腳掌扭折,本末倒置。可以為之痛哭的,就是這種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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