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記》讀後感(2)

  • 作者:由 匿名使用者 發表于 文化
  • 2022-12-22

《浮生六記》讀後感(2)得書文化 2022-08-01

董小宛在冒襄重病之時衣不解帶,夜不能寐,她信誓旦旦地說:“夫子生而餘死猶生也;脫夫子不測,餘留此身於兵燹間,將安寄託?”

她是知道的,沒了這個男人,她就沒了生存的依賴,她何嘗不知道他絕情冷酷,她何嘗不能領悟冒襄心裡時隱時現的“曾經滄海”,可是她都不在乎了,唯有橫下心的生死相隨,走到頭,除死方休。

冒襄寫作《影梅庵憶語》懷念董小宛,我覺得他一是懺悔,二竟是有些炫耀的意味,所謂炫耀,無非是顯示自己得遇一女傾心相隨,遭他無數次拋棄,還是不改初衷,這番心思恐怕是真有的。

而且他既是悼念,卻偏要提一提舊情人陳圓圓,說起當初對那位絕代美人的驚鴻一瞥,津津有味地回憶道:“令人慾仙欲死”,把他與陳圓圓相識相戀之過程盡情書寫。只不過,歷史做了一次諷刺的決斷,陳圓圓沒有嫁入冒家,成為溫順的良家婦女,她成了改變歷史的一個關鍵因素,演繹出“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傳奇劇本,後人可以臆斷那不過是吳三桂的一個藉口,可是沒有人能夠否認這個因素的推動作用。

冒襄晚到了幾天,當人去樓空,他“悵惘至極”,卻不知歷史的命運將要改變了。

冒襄作為大名鼎鼎的明末復社四公子,他初負了陳圓圓,次又負了董小宛,其招蜂惹蝶的本事早蓋過了其文名品性。中國文人崇尚的風雅極其奇特,把嫖妓當作顯示自我價值的標誌,許多國家大事要在妓女的臥室裡高談闊論,大概基於此,冒襄才如此樂於顯擺自己與陳董二人的香豔歷史,以昭現自己的文士風度。

雖然論用情深切,他可能比不上同為四公子的候方域,而其後期的氣節卻大大地超過,入清之後,他止步家鄉如皋,終身不仕清,勉強為他的絕情挽回了一些印象分。

中國的文人自來以忠君愛國彪炳,到大廈傾覆之刻,真的跟文天祥一般慷慨赴死者寥寥無幾,明朝土崩瓦解,那些整日價憂愁家國的文人都做了另一副嘴臉,錢謙益望了望一池水,感嘆那池水太冷,不肯依從柳如是的殉國提議;龔鼎孳表白自己本存了殉國之心,因小妾顧橫波撒潑不讓其死才斷了念頭;吳梅村則把不死的理由推給老母,說家君年邁需子嗣養護,苦苦哀求自己不可尋短見……

很多時候,鬚眉男兒還比不上那些蒲柳弱質。

看罷文人的兩面性情,嘆息與其奮力仕途之苦,滿心的君臣節義,事到臨頭又臨陣脫逃,還不如寄情山水,乾脆便沒了什麼仕途經濟追求,也就沒了所謂的家國負擔,純粹一些,簡單一些,方才快樂一些,林語堂以為這種快樂是“遠超乎塵俗之壓迫與人身之苦痛”,“很像一個無罪下獄的人心地之泰然……是心靈已戰勝肉身了。”他拿這讚美給了陳芸和她的丈夫沈復,因為他們的人生真實坦然,沒了傳統文人的虛偽做派,相反讓人感動。

如此計較,真覺得芸是何其幸福,雖然生活坎坷,貧困勞頓,總有丈夫的真心之愛,總有存於心底的單純快樂,像山澗般清澈透明。

他們沒了世俗糾葛,活得平淡如清茶,滋味越品越香醇,可是他們卻仍是痛苦的,死亡會帶走愛情的熱烈,生活會磨蝕歡樂的色彩,越是要逃脫現實的桎梏,越是被現實束縛得沒了生氣。

林語堂評價說“芸……是中國文學中最可愛的女人”,秋芙也是可愛的,紫姬也是可愛的,她們比董小宛幸運的是她們都擁有一個真心愛她們的男人,她們不幸的是她們沒有辦法把幸福長久地保有,秋芙曾經哀嘆道:“人生百年,夢寐居半,愁病居半,襁褓垂老之日又居半,所僅存者,十之一二耳,況我輩蒲柳之質,猶未必百年者乎!”

芸在生命的最後只能低喃“來世”,留了沈復孑然一身;紫姬纏綿床簀,等不到丈夫的最後一面就魂歸離恨;蔣坦雖然祈禱“世世願為夫婦”,還是沒能挽回秋芙的生命;董小宛為冒襄洗盡鉛華,方換得他的一寸關心,依然是陰陽永隔。

她們永恆的命運原來是痛苦啊,這正是人類共同的特質,我們在人世間生存,竭力地去追求幸福,常常地,用盡一切努力無非是為了極其簡單的快樂,可簡單不意味著獲取的必然,命運是鐵板般的冷酷,冷酷得希望最後都變做了絕望。

終於還是註定的孤單飄零,註定的痛苦遭逢,可愛的女子如花嬌豔,不過一夜,花香不再,隕落成塵。

憶當年,柳夢梅折枝而上,情深款款地唱道:“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杜麗娘剎那淪陷不能救,她以為終於有一個人領會了女人命運裡的哀惋悲傷,終於找到了一生所愛,隨他走遍天涯海角,生生世世,縱然飄零也自有飄零的美好。

此時,我忽然突發其想,若是當初陳圓圓跟了冒襄,是否能得董小宛不能得之真心呢,最可能的卻是,紅顏漸老,愛情凋敝。

幸好,她們在合適的時候合適的離開,沒有經歷愛情的宿命衰敗。是其幸歟,不幸歟?

【篇三】《浮生六記》讀後感

古來就有人說:“一為文人,便無足觀,文官之顯赫,在官而不在文。”這話說得咬牙切齒的,好不解恨,想必李後主、宋徽宗聽了,難免會無地自容。但是這文人的說詞,卻又很含糊,按某種感覺而言,想必應該有填詞作渠的,有畫畫的,有寫大字的,有作文寫詩的,還有趕考落第的,卻不曉得有沒有才子,“才子”是個什麼東西?

沈復是才子,字三白,既生在衣冠之家,又生在蘇州滄浪亭,可謂雙料的江南才子。不過雖是才子,卻非達官,亦非名士,生前卻並不為人知,逝後也寂寂無人問,沒有了他,歲月依舊浪靜風平,誰也不會覺得少了什麼。此君雖生於詩書門第,卻也經傳不見名,不事科舉,反隨父或設館或幕僚,先是小康之家,優遊自在,爾後父子失和,顛沛流離。潦倒無奈之際,為微薄小利,還赴嶺南販過酒。喪妻逝父之後,度日更得煩勞友朋接濟,暮年運轉時來,這才做了石琢堂的幕僚,總算有了幾許出頭日,還隨從出使過琉球國。

沈復唯一的文墨,是其生平自傳《浮生六記》,寫成後手稿多有輾轉,幾被湮沒。若不是貢生楊蘇補於冷攤購得,並於光緒三年付梓,後輩恐無人知曉世上曾有沈三白其人其事。民國十三年,俞平伯整理標點,首次以單行本印行,30年代林語堂又把該書譯成英文。靠了三位的功勞和舉識,一代才子才終被打撈出土。出土是出土了,雖然重見了天日,也博得一夥兒人喜歡,但卻不入文學史的流。因文不載道,亦不載志,於是只合在舊書鋪地攤混混,終難登大雅之堂。比較起來,似乎同樣是無足觀的命。說沈復是才子,其實他也就寫了幾首詩,畫了幾副畫,當了幾天私塾先生和師爺,遊山玩水走過一遭,但這樣的人,幾千年來何其多,大江南北何其多,並無十分稀奇。稀奇的是,那麼多先生師爺,那麼多樂山樂水者,卻只有沈復寫出了個《浮生六記》,倒不見誰還有《浮生七記》、《浮生八記》。

《浮生六記》,從書名而言,應有六篇才對,其實卻不然,出土時便只有四記,分為“閨房記樂”、“閒情記趣”、“坎坷記愁”、“浪遊記快”。“閨房記樂”看似風月,讀來卻不傷雅緻,反惹人心生豔羨,句句皆心聲,事事皆真情,內容兼文字皆清淨明瞭,言已盡而意尚遠。“閒情記趣”記閒情逸趣,情是閒情,趣是野趣,物是身外之物,但卻一點不覺得有玩物喪志的諸般狎猥。“坎坷記愁”記父子失和,記顛沛流離,記妻喪父逝,讀之有如讀《水滸》,天下坎坷,世道艱難,眼看山窮水盡,但亦會有天上人間的慈悲。“浪遊記快”寫風物勝景,寫古寺深山,寫績溪城,寫黃鶴樓,寫赤壁,抒胸暢懷,感慨萬千。此各篇均以一字點睛,即“樂”、“趣”、“愁”、“快”,“六記”是名不副實了,但偏偏坊間有好事者,費盡心機偽作兩記去補,然而旨趣文字皆不倫不類,高下一眼立判,倒可付與談資一笑。

歷來讀中國文學者,皆以讀沈三白《浮生六記》為幸,我亦如是。但我生平最怕讀充滿了刻薄和怨恨的古代笑話,如《儒林外史》,又如《孽海花》,本來想認真表達些什麼,卻往往常出言不遜,難得平常心,也難得平常情。《浮生六記》的可愛,就在於能從凡塵瑣碎中發掘出情趣與意味來,一花一天堂,一沙一世界,塵寰俗事裡亦有著人世的繁華與炎涼。

漫想沈三白一生,雖是一介才子,倒也莫奈貧寒顛沛,沒有功名,沒有利祿,卻是個才多情真的良人,能詩文,好書畫,工花卉,善遊歷,重信義。讀書人大概都有這類藝術人生的傾向吧,這也是他們應付艱辛世事的手段,因了那份塵世裡的活潑和創造力,多少的人間苦難,都化作筆端的因果報應。但沈復這等恩愛夫妻不到頭,世事蹉跎流轉的浮生遭際,只不過平白敘述,娓娓道來,不曾驚于波瀾,更不曾奇於跌宕,怎麼竟會這般叫諸眾嚮往留戀?原來長生殿裡的浪漫,除了貴為天子的唐明皇,倒還有個一介寒士的沈三白;原來除了哭哭啼啼的楊玉環之外,中國女人還有個陳芸這等可羨可嘆的角色。林語堂說:“《浮生六記》裡的陳芸,是中國最好的女人。”這倒是於我心有慼慼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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