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與酒作文

  • 作者:由 匿名使用者 發表于 舞蹈
  • 2023-01-21

詩人與酒作文成大文化17 2022-05-04

問世間,酒為何物,直教詩人生死相許!

——題記

黃酒與白酒是中國傳統的兩大飲料酒。黃酒是用“曲”釀造的,制曲的開始年代,最遲不晚於公元前十二世紀;白酒問世是在宋朝以後。相傳穀物釀酒起源於奴隸社會。大禹時,儀狄釀出酯酒。禹喝了之後感到香甜,說:“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於是疏遠了儀狄。禹與儀狄的故事不可考,可下面兩個例子卻能很好地證明聖人的話。

《左傳》載:鄭國伯有嗜酒如命,並在地窖專供夜裡飲酒。子皙帶著駟氏的甲兵攻打伯有並焚燒了他的地窖。伯有逃奔到雍梁,酒醒後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春秋時楚恭王和晉厲公在鄢陵打仗,統帥楚司馬子反口乾想喝水,傭人谷陽拿著酒進獻司馬,司馬以酒當水,結果醉臥不起。楚恭王準備打仗,讓人叫子反,子反推辭說有心病。恭王親自到他的帷幄來請,卻聞到酒味,就說:“今天的戰事全靠司馬,司馬卻醉成這樣,這是要亡我的國家,不顧我的人民,不能再打了。”於是殺了子反,班師回國。

喝酒誤國誤己的例子舉不勝舉,酒能害身殺身,面對酒的誘惑,千萬要忍耐啊!編纂《勸忍百箴》的許名奎如是說。中國曆代較為開明的統治者,為了維護政權的穩固,社會的安定,從西周以降相繼釋出禁酒誥命,但收效甚微。喜歡喝酒的曹操也意識到酒會亡國,所以要禁酒。孔融就反問他,為什麼不禁女人呢?因為女人也會亡國。曹操啞口無言。“酒色財氣”都可以亡國亡身,但顯然這不是亡國亡身的必然因素。

凡存在的自然有它的合理性,否則酒也就不能流傳至今了。中國古典詩中關於友情、愛情、送別與感懷這一類的作品最多,故詩歌中經常流淌這兩種液體,一是眼淚,一是酒。淚的味道既鹹又苦,大多為女子所流;酒的味道又辛且辣,大多為男子所飲。兩者結合,“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自從有了美酒,它就長久地伴隨著人類發展的歷史,並直接影響著人的精神和行為,可以說,飲酒,是人類文化的一個方面。關於酒的文學,有〈〈周書。酒誥〉〉,就連艱澀難懂的〈〈周易〉〉爻辭中也有“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中孚。九二)”,後兩句的意思是“我有好酒,我們共醉一場”。詩歌的源頭《詩經》裡更是流淌著酒的味道:《豳風。七月》“八月剝棗,十月獲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小雅。鹿鳴》“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最有名的當屬〈〈小雅。賓之初筵〉〉,大概是詳盡描繪筵飲歌舞場面的最早作品了。可不可以這麼說,沒有酒,也就沒有了中國古代的詩歌與詩人,也許五千年的文化,要遜色許多。

“醉是日常生活中的酒神狀態,酒神狀態是一種痛苦與狂喜交織的癲狂狀態”(尼采語)。酒神精神張揚個性,激發精神自由。中國是個“存天理,滅人慾”的國度,倘若沒有酒的滋養刺激,不知道要沉悶多少。倘若沒有酒的刺激和味覺的牽引,有些傳諸百代的好詩好畫好字的“神來之筆”,也許永遠不會降臨。迷狂狀態下才會湧現的靈感妙語,如同“潘多拉盒子”裡的“希望”,沒有酒的刺激,它將被關閉在無意識的深沉結構之中,永無出頭之日。

倘若沒有酒,屈原也不會說:眾人皆醉我獨醒。從相對的角度來說,其實這話也可以說成是“眾人皆醒我獨醉”,否則他也不會顏色憔悴、形容枯槁,為國而“醉”!假使沒有酒,性嗜酒的陶淵明《飲酒》詩二十首如何能寫出?真不知道“短褐穿結”、“簞瓢屢空”的他,外加撫養五個不爭氣的兒子,還有多少酒喝,也許《飲酒》詩裡的“酒”只能是摻了水的酒了。老杜的酒量估計也不錯,好友衛八來訪,冒著夜雨去剪春韭,端上噴香的黃粱米飯,而且開懷暢飲,“一舉累十觴”,“十觴亦不醉”。如若沒有酒,“買花載酒”的柳三變也許就寫不出“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也就發不出“擬把疏狂圖一醉”的慨嘆了。“誰說女子不如男”,李清照的酒量自是不讓鬚眉,“東籬把酒黃昏後”,“三杯兩盞淡酒”,“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她只能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詩人中喝酒名氣最大的當屬李白了,在他的身上最能體現酒神的精神。他的《將進酒》字字都包含酒香。如果把他所有寫酒的詩拿去壓榨,也許可以壓榨出大半壺的高粱酒來。詩人們為什麼喜歡酒呢?難道是因為黃酒的風味醇厚、鮮甜甘美、香氣濃郁;白酒的芳香濃郁、綿柔甘冽、回味悠長麼?我看不盡然。總有些什麼獨特之內涵在酒之中、在酒之外的。酒香飄起來了,是形的消隱,還是韻的昇華呢?

對詩歌來說,酒可以刺激神經,可以把詩人帶入一種擯除世俗紛擾和功利煩擾的迷狂狀態,獲得精神上的自由。這正是靈感爆發的契機,所謂“醉後樂無極,彌勝未醉時。動容皆是舞,出語總成詩”。恐怕這是詩人喜歡飲酒的一大緣故。王勃寫《滕王閣序》時,先磨墨數升,繼而酣飲,然後拉起被子矇頭而睡,醒來後從庾信的“落花與芝蓋齊飛,楊柳共春旗一色”借得靈機,寫下了千古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起筆一揮而就,不改一字。李白當年奉詔書為玄宗寫清平調時,也是在爛醉之下用水潑醒後寫的。

酒對詩人而言可以宣洩情感,澆去心中的塊壘, 起到“移情”之效;酒趨陽剛,讓人沉醉超脫出世。鄉野鄙夫酒喝多了可以發洩到妻兒的身上,可詩人呢?詩人在清醒的時候往往難於擺脫世俗的得失厲害,因而創造力必然受到束縛壓抑。酒酣耳熱時則容易實現心靈的解脫、精神的超越。他敢說敢寫,敢哭敢笑,任情放縱,無所顧忌,創造力由此獲得解放。從“聽天由命”到“形而上的慰藉”,作為本體的生命意志的性質變了,由盲目掙扎的消極力量變成了生生不息的創造力量。

南朝的劉勰贊同司馬遷的“發憤為詩”的觀點,提出了一個巧妙的比喻,把身世不幸的寫出的文章稱為“蚌病成珠”。“病”泛指精神和肉體的不快。酒卻能使詩人的“怨怒”轉移,酒可以隨物宛轉,與心徘徊。“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范仲淹《御街行》)……杜甫的〈〈醉時歌〉〉通篇寫一“醉”字,醉酒、醉語、醉態、醉詩。但又是醒時擬醉,醉而益醒,故而令人聞之慘愴。雖然是書贈鄭虔,卻字裡行間滲透詩人的淚血。神情搖曳,讀之使人至痛至悲,一股辛酸的酒味撲鼻而至,彷彿看見了子美似醒似醉,憂憤移情於酒。其實,不醒如何痛楚,如何醉飲;不醉又如何將那一腔不平盡發筆端呢?

酒可以給人以情感的慰藉,激發親朋故友間的溫馨與歡樂。劉伶的《酒德頌》、杜甫的《客至》、白居易的《與夢得沽酒閒飲且約後期》、李白的《客中作》都是用酒釀出來的。白居易的。《問劉十九》:“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新釀的米酒,溫暖的火爐,在冬日的傍晚,更顯出對朋友的熱忱。想來劉十九的酒量有限,“能飲一杯無”的邀請表達出對友人的親切隨和;杜甫初到成都無親無故,忽然有崔縣令來訪,自然十分高興,“盤饗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客至》),為家中清貧只好用陳酒招待客人表示歉意。唐朝的詩人招待親朋故友,喜飲新酒,不像現在的人以老酒為貴。但無論新酒陳酒,難得的是人與人之間應有的熱情、平等、友愛的精神。酒在這裡起到交流的作用。

酒還能激發人的豪情壯志,淋漓酣暢地表現一個人的率直天性,豪放人格。曹操是古代詩人中最成功的一個。他身處亂世,以過人的文韜武略終結了漢末的軍閥混戰。如果沒有酒,曹操也不會發出“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何以解憂,惟有杜康”的感慨了。這樣的感嘆不是無病呻吟,而是展示了一代梟雄的闊大胸襟,非一般文弱書生可比。他的詩歌感情慷慨激昂,風格沉鬱雄渾。難道不是 “杜康”酒的陶養 麼?辛棄疾的〈〈破陣子。為陳同父賦壯詞以寄〉〉“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醉酒後夢語,以瀟灑、豪邁、壯烈的語言,表達出強烈的殺敵報國,平定中原,收復失地的雄心壯志。

酒甚至可以避禍全身。莊子認為,醉者由於處於精神與肉體渾然為一的境界,無憂無喜,無驚無畏。據說有一次他喝醉了,從疾馳的車子上摔下而不死,就是“得全於酒”;阮籍喜好喝酒,有一次司馬懿想和他做親家,阮籍喝酒一醉就是兩個多月,司馬懿一直沒有機會提出來,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人生是幕悲劇,但就算人生是出悲劇,詩人們也要有聲有色地演出這幕悲劇,不要失掉悲劇的崇高與悲憫、壯麗和快慰。酒是喜劇的酵母,更是悲劇的產婆;酒是詩人的朋友、愛人,是詩人的生命。沒有了酒,中國文化的味道不知要遜色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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