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創文化 2022-07-25

當我的雙腳踏進一片棗林，目光所及的是無邊的山巒與花朵。棗樹在靜靜地生出花蕾，有的歡快地綻放著，陽光以仁愛的素手，撫摸著這片幽靜棗園。這裡不是春天最美的風景，卻讓人心曠神怡；這裡不是夢中的伊甸園，卻讓人感受到花香的純粹。實在不忍心讓堅硬的鞋底，踩上這片驕傲的土地。滿山坡的到處都是棗花，大片大片狂妄地燃燒著排山倒海呼嘯而來，那麼狂熱那麼揮霍，就像一個人把一生的熱情耗盡於一個季節。棗花的花朵並不大，鵝黃色的花瓣擁擠在一起，可是每一朵花都那麼驕傲地迎著笑臉，彷彿一種奉獻的自己、揮霍自己的慾望支配著它們。每一朵展開的花都堅信自己是最美的，其實美不美並不重要，一朵相信自己的花，誰又有什麼理由說它不美呢？寬厚沉默的大山，從不拒絕鮮花的開放，在這裡花朵簡單得動人，大山豐富得動人。醉臥花間，拈花輕嗅，伸出手掌，輕捧一朵落花，只為醞釀最美的詩香。看著滿目的棗花，便想到劉禹錫的詩句：繁花落盡君辭去，飄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每一個灼熱的地名背後，牽扯出的是幾多情緒。激發幾句誦唐詩宋詞，願意化作一種意象，難以磨滅。我暫取其一處，略窺一二。

棗園的主人笑眯眯地站在棗花叢中，憨厚朴實。沒有暴發戶的輕狂，也沒有富翁的‘傲慢，一副可敬的農民形象。勤勞善良的棗園主人，五月愛的天空，給了你一對騰飛的羽翅。你勞累的雙眼，看到了成熟的希望，誰在你無盡的守望中注入了生命的綠色？每一朵綻放的鮮花都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美麗，每一瓣落花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心事。身在花期間，彷彿聽到了感時花濺淚的心動，看到了只有心香如故的執著，感到了含香碾作泥的無私。園主說他叫李佔林，也許名字與樹木有緣，這種緣是天意，過盡千帆，年過四十，才尋思著棗樹的繁華。棗林，你的園主只為春暖花開時，共赴一場瑰麗的約定。以前是相知不夠，還是歲月無情，尋你千百度，歷經風霜雪雨，嚐盡苦辣酸甜。燈火闌珊處，婀娜的棗樹玉人臨水，欲把心事輕輕吐，只在最美的那一瞬，風吹過，棗花翩飛。

幾年之前，李佔林承包了600多畝山林，那時全是梨樹，梨兒結滿枝頭，樹枝被壓彎了腰身，可是滿懷喜悅的李佔林並沒有品嚐到碩果累累的喜悅，梨賣不出去，日復一日，全都腐爛了，化成水、化成泥，化成一腔心酸、兩眼淚水。腐爛的氣息如霧一樣佈滿他的心頭，失敗的滋味如帶著鮮血的鞭痕，使這個勤勞的人充滿悲痛。收穫在落英繽紛飄落著的惆悵中的凋零。誰來拯救自己？原來，辛勤勞作的背後，並不喻意著豐厚的的收入，經歷過無情的現實，才能感受到生活本來的面貌。“明年該怎麼辦？開花、結果、腐爛、沮喪！”那些繁重的字眼映在眼前，前塵的交錯。梨樹波瀾不驚地生長著，一個人的心已經破碎，等待明年，還是這樣，不如把它們連根拔去，種植棗樹，棗樹不怕旱，號稱“鐵桿莊稼”。一年只要有一場透雨就能豐收，而且當年見效。重重疊疊的慾望讓李佔林眉頭緊鎖，仰首長嘆。一向支援他的妻子聽到這個訊息，驚愕地看著，惱羞成怒地說：“扯淡，你要砍梨樹就先砍了我，種梨不行，種早棗就行了嗎？”多年來，妻子第一次發火，第一次對自己迎頭潑涼水。幾年前，承包山林的時候，李佔林拿出自己家幾十年從田地裡收穫的幾萬元錢投資進去，還是不夠，他向親戚朋友借錢。借錢，那可是一種難以張口的事，臉紅脖子粗地站在人家的身邊，帶著幾分乞求、幾分憐憫。尊嚴驟然下降，自卑悠然而生。他一生難忘的就是借錢的那些日子，一個親戚拉下臉來問：“你借錢，能還了我嗎？我們不敢借給你。”李佔林明白親戚的心理，每個人掙錢都不容易。寬恕、諒解、容忍這些鼠目寸光的親友吧，失落之後的冷靜也是一種修養。

妻子看著日漸消瘦的丈夫，心軟了，女人的心和水豆腐一樣，撐不住男人沉重的長嘆。砍梨樹就砍梨樹吧，種棗樹就種棗樹吧，誰讓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支援你誰支援你？就是在這樣的關頭，才能體現出風雨同舟的夫妻。他是她的命，今生今世，來生來世，她不忍心看著丈夫愁容滿面，孤獨地停留在無望的渡口。在妻子的支援下，李佔林帶著推土機上了山，下了幾次決心之後，600畝梨園轉瞬間變成一座座荒山。麻木、陣痛、惋惜，各種滋味湧上心頭。推到最後，李佔林對開鏟土機的師傅說：“師傅，別推了，留一些梨樹，給我孫子吃，給幫助過我的親友吃，給村裡的村民吃。”說完，他的眼睛充滿淚水，人與樹的情感是純淨的，精神是純美的，雖然梨樹為自己帶來失敗，但是自己畢竟在梨樹下灑下汗水，畢竟與梨樹朝夕相處。泥土在淚水中擴散，面向滿山的泥土許個願吧。那些薄而輕的希冀，真的有一天實現嗎？這夜，李佔林全家徹夜無眠。

第二天李佔林帶著妻子和兒子李師上了山，為了節約資金，他們自己育苗。把棗樹苗嫁接在山棗樹上，山棗樹是一種野生樹種，遍地亂串。只有初中文化的李佔林買了許多關於棗樹培育護理的樹，每天看。妻子和兒子僱了30多個人，開始種植棗樹，整整一個春天，李佔林用自己在書本上學來的技術，育苗，噴藥。妻子帶著工人們種樹，每個工人一天70元錢，中午還要管飯，這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李佔林咬緊牙關，在棗樹下種菜，種大豆，種糧食給工人們吃。

棗樹當年就結果了，李佔林一家一顆金絲棗也沒捨得吃，全部賣了。買了棗的錢，全部還了帳。三年過去了，兒子李師買了汽車，李佔林再想承包林地種棗樹，村裡已經沒有了。妻子依舊帶著工人們在棗園裡勞動，中午還要為工人們做飯，兒子李師被白石林業局聘請去當技術員員了。臨走的時候李佔林對兒子說：“李師，父親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高尚，也不懂什麼綠化江山什麼的，但是父親會種樹，你上任之後一定要好好地幹出一番事業。”李師擁抱住瘦弱的父親說：“爸爸，您放心，兒子一定會好好幹的。”

棗林邊的一個木製的長廊，構成中國悠遠的古意。這是工人們乘涼的地方，有時候也在這裡吃飯。他們和他們的掌櫃一樣，艱苦樸素。

春去春又回，面對漫山的棗花，李佔林的心裡逐層開啟，裸露出最溫柔最隱秘的角落。談到幾年前砍梨樹的時候，他說當初不怕如今也不怕，當初不悔如今也不悔，回過頭來看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開始像一頭牛一樣反覆品味著苦難，苦難是自己的，別人無法分擔。俗話說得好“一分辛苦一分甜”。放眼望去，棗園裡勞作的工人們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春風習習、夏日酷暑、冬日寒冷，到了秋天必然是收穫的時候，他們那甜甜的滋味自然盪漾在心間。讓人們品嚐到快樂的金絲大棗。所以說，收穫往往是要付出代價的，沒有奮鬥與淚水就換不來成功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