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釋老志的書籍比較

  • 作者:由 匿名使用者 發表于 歷史
  • 2022-11-11

魏書釋老志的書籍比較冀幼霜Sg 2016-06-02

《魏書》成書是在6世紀中葉。再過一百年的事,就要看《隋書》了。《隋書》是長孫無忌等人在唐太宗貞觀十五年(645)完成,唐高宗顯慶元年(656)進上的,和《魏書》剛好差了一世紀。而這一世紀中,佛教已經有大變化了,人們對佛教的理解也有了大變化了。由於《隋書·經籍志》也有佛教內容,也是一個大概的、簡單的概論,有些是抄錄和改編自《釋老志》的,因此,可以看成是一個脈絡中的兩份不同時代的文獻。可是如果細看,就會發現它和《釋老志》有不少差異。以涉及佛教理論和歷史的部分為例:

第一,《魏志》根據支謙譯《太子瑞應本起經》捲上,及竺大力、康孟詳譯《修行本起經》捲上,說佛陀“本號釋迦文者,譯言能仁,謂德充道備,堪濟萬物”,這種解說在《隋志》中被刪去。

第二,《魏志》講佛陀的相貌,“既生,姿相超異者三十二種,天降嘉瑞以應之,亦三十二”,這也是支謙譯《太子瑞應本起經》中的話,但是,《隋志》則用了《牟子理惑論》和《過去現在因果經》的說法,“姿貌奇異,有三十二相,八十二好”,不再有“瑞應”之說。

第三,《隋志》刪去了《魏志》中關於佛陀出生的時候,是“《春秋》魯莊公七年夏四月,恆星不見,夜明是也”一段,因為這是比附中國史書和祥瑞,論述上有些問題,比如辛卯是四月五日,和後來說的佛誕不合,有些說法又有些比附祥瑞,令人生疑。而且到了唐初,佛教再以中國史書為依據,就有些不合適了。

第四,《魏志》“識神常不滅”,《隋志》作“至於精神,則恆不滅”。

第五,,《魏志》裡面,沒有用到“末劫”的時間說法,也沒有“三千大幹世界”的空間觀念,但是,在《隋志》中,則一開始就敘述,⑴神不滅,有無量身,表示時間的永恆和輪迴的永恆。⑵用了《雜阿含經》、《大智度論》卷七的說法,“天地之外,四維上下,更有天地,亦無終極”。⑶用了《法華經》的說法,講成敗無量劫。⑷用《法華經》的說法,把時間按照佛教想象的人類社會史,分為正法、像法和末法時代。⑸這裡更用了《大智度論》卷三八的說法,形容末法時代的恐怖和輪迴之無可逃遁。由此可見,到了唐代初期,《法華經》、《大智度論》呈現出它在一般佛教知識界的重要性。

第六,《魏志》沒有提到“外道”,而《隋志》提到“外道”,說他們“並事水火毒龍,而善諸變幻”,又提到邪道來侵擾佛心而不能得逞的故事。

第七,《魏志》和《隋志》雖然都提到在家俗人信仰佛法者,要遵守的五戒(去殺、盜、淫、妄言、飲酒),但是,《魏志》比附儒家的“仁、義、禮、智、信”,認為儒、佛在這一方面的說法,只是名稱不同,又說“三歸依”就是君子的“三畏”,然而,《隋志》卻沒有這些用儒家經典來支援合法性和合理性的比附說法。

第八,關於佛的滅度,《魏志》有“香木焚屍,靈骨分碎,大小如粒,擊之不壞,焚亦不焦”,而《隋志》就只是簡單提到,並無上述字樣。

第九,在佛教傳播的歷史上面,《魏志》的大體說法是:⑴西漢秦景憲受大月氏王使者伊存口授浮屠經(公元前二年),⑵蔡愔、秦景到天竺寫浮屠遺範,與攝摩騰、竺法蘭回到洛陽(58~75),有《四十二章經》和白馬寺。⑶曇柯迦羅人洛陽宣誡律。⑷晉元康中(292~29‘9),支恭明譯《維摩》、《法華經》、《本起》等等。⑸然後講到石勒時代的佛圖澄、道安、慧遠,以及鳩摩羅什和僧肇等等,然後就講到了北魏的佛教史(太祖時的法果、世祖時的惠始,滅佛、高宗時代恢復佛教,以及師賢、曇曜等等)。《隋志》卻有很大的不同,可能是佛教史學這個時候已經相當發展,後來的描述已經遮蓋了前面的敘述,它的敘述多與後來的佛教史相合,最明顯的是,比起《魏志》來,《隋志》多出了⑴漢代桓帝時(147~167)的安世高(安清)和靈帝時代(168~189)的支讖(支婁迦讖)——這也許是為了凸現譯經的意義。⑵多出三國吳康僧會(建初寺與說服吳主)、朱士行(往西域于闐)、竺法護(《放光般若》的譯出)。⑶多出齊、梁、陳的宣譯和寶唱的《目錄》,如“齊梁及陳,並有外國沙門。……梁武大崇佛法,於華林園中,總集釋氏經典,凡五千四百卷,沙門寶唱,撰經目錄”。

那麼,在這些差異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什麼呢?

第一,它刪去《魏志》在佛陀誕生日比附《春秋》,刪去五戒比附仁義禮智信、三皈依比附君子三畏,刪去佛陀去世後“香木焚屍”等等,可以看出它有意與儒家劃清界限,走出依附中國資源,漸漸獨立的趨勢。這種區分自我和他者的做法,常常是宗教成熟的象徵性指標。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出,士大夫對於佛教的知識也在漸漸增長中,漸漸走出依靠中國知識來想象佛教的水平。其中特別是刪去“五戒”比附“五常”的一段值得格外重視,因為這個比附,是來自北魏曇靜的一部偽經《波利提謂經》。而這時,一方面大概偽經漸漸被揭發出來,另一方面佛教的教理也漸漸為人理解,所以不再用這個說法了。

第二,從最後關於歷史方面的記載中可以看出,一方面《隋志》比起《魏志》更像是一個全景的、統一文明體立場的敘述,更加全面和完整,但是另一方面,它的歷史敘述,私底下是漸漸偏向了南方佛教,從源頭向南方佛教追溯,多敘述南朝佛教偏向“般若”系統。歷史學界,從陳寅恪到唐長孺,常常有文化史上“南朝化”的看法,這是否就是其中之一面呢?

第三,佛教知識已經越來越豐富了,從《魏志》到《隋志》所引用的佛教經典,可以看到不同,如果看冢本善隆對《魏志》的註釋,與章宗源、姚振宗到興膳宏等對於《隋志》的註釋,就可以從他們各自引用的經典上比對出來。

關於這一百多年的佛教史嬗變軌跡,並不是僅僅靠這麼簡單的文獻對比就能說明的,還需要尋找很多證據和資料,但是從這樣的文獻對比閱讀中,也許可以提示給我們一些啟發的思路和粗線條的脈絡。

魏書釋老志的書籍比較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