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記》主要講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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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3-19

《變形記》主要講了什麼?易書科技 2019-02-01

《變形記》是奧地利著名作家弗朗茨·卡夫卡於1912年創作的,它給讀者的第一個突出印象,就是荒誕不經。

小說主人公格里高爾·薩姆沙,是個旅行推銷員。一天早晨,他從噩夢中醒來,發現自己突然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甲蟲。公司秘書主任為他沒上班找上門來,父母和妹妹也急來詢問情由,都見狀大吃一驚。從此,他成了家庭的一個沉重包袱,甚至被認為是一家人“一切不幸的根源”,終於受盡親人的冷遇和折磨而死。

作者用精細的寫實手法,逼真地描繪了格里高爾變形後,在言行習慣、飲食起居和生理器官等各方面發生的具體變化,活畫出一隻巨大的甲蟲——“老屎蜣螂”的醜惡形象。

人,突然變成了甲蟲,這夠荒唐的了,更荒唐的是,他還保留著人的一切思想感情。這是一隻地道的甲蟲,卻具有美好的人性。外形醜惡,內心善良,如同《巴黎聖母院》中的怪人加西莫多。蟲形而人心,這是比加西莫多還要奇特的一個藝術形象,小說就是以格里高爾這樣一個“怪物”為中心人物,寫他變形後的不幸境遇和悲慘結局,基本情節神秘而離奇。

但是,作者並不是為荒誕而荒誕,其中存有深意。這就是深刻地表現了資本主義社會里“人的異化”。所謂“異化”,原是德國古典哲學的術語,其意指主體在一定的發展階段,分裂出其對立面,變成外在的異己的力量。在《變形記》裡所表現的“人的異化”,可從兩方面來看:一是從人本身來看,“人”變成了“物”,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由於私有制和現代化的大生產,“物”,也就是財富、機器、生產方式,在生產者眼中具有它自身的、不可理解的、神秘的內容,異化為統治人的、與之敵對的異己力量,把“人”變成“物”的奴隸,最終使人也變成了“物”,或者說“非人”。這是資本主義社會通常可見的現象。卓別林的《摩登時代》就生動地表現了這一點。這也是卡夫卡在《變形記》中所要表現的。小說主人公格里高爾,在生活的重擔與職業的習慣勢力的壓迫下,從“人”變成了一隻甲蟲。這似乎是荒謬絕倫,不可思議。但是,如果他不是變成一隻甲蟲,而是患了重病,如精神分裂症,癱瘓,或出了事故,成了殘廢,或染上不良嗜好,不可救藥,或有了什麼過失,出了問題,等等,那我們就一點不感到奇怪了,作品的主旨也就一清二楚了。因為在那樣的社會條件下,一個人要負擔一家四口的生活,還要給父親還債,設法送妹妹上學,不得不“挑上這麼一個累人的差使”,“長年累月到處奔波”,什麼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呢?在小說中,人變成了一隻甲蟲,不過是一種象徵手法。既然人可以變成一隻甲蟲,當然也可以變為別的什麼。這如同一種代數公式,可以代入不同的數字。甲蟲式的人,可以說是人的“異化”或“物化”的一種象形符號,是對這種現象的一種獨特的典型概括,也是一切倒黴人孤獨和悲哀的象徵。這樣看,才更能見出其深刻的普遍意義。人物變形,這在文藝作品中並不罕見。奧維德的《變形記》,其中一些人物最後不是變成獸類,便是變成鳥形,或者花、草、木、石。卡夫卡的《變形記》不能說沒從此得到啟示。但奧維德的《變形記》的變幻,純出於偶然,缺乏社會的必然性內容;而卡夫卡《變形記》的人物變形,則有其特定的憂憤深廣的社會底蘊。

我國的《西遊記》極寫孫悟空等神怪之多變,他們可以自由地變來變去;而卡夫卡筆下的格里高爾則不然,他之變形乃身不由己,突兀莫名。它反映了資本主義社會中人的“異化”的圖景。這是其獨特處,也是其深刻處。在資本主義社會里,一般人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誰也料不到有什麼無妄之災哪天落到自己頭上。這種災禍之來如同一場噩夢,等你清醒過來,人事已非,身同隔世。格里高爾之變形就是如此。這變化唯其如此突然,如此不可索解,如此無法改變,從而更加表明這種災難之深重,和難以抗拒。正如卡夫卡自己所說:“不斷運動的生活紐帶把我們拖向某個地方,至於拖向哪裡,我們自己是不得而知的。我們就象物品、物件而不像活人。”作者只變格里高爾之形,而不改其受壓抑的小職員的身份與性格,正是為了強調在資本主義社會里普通人掌握不了自己命運的悲慘。

再從與人的社會關係來看,人成了陌生人,和一個敵視他的陌生世界處於對立地位。在資本主義社會里,人與人之間是赤裸裸的利害關係,冷酷無情的金錢關係,連家庭成員之間也是如此。小說借主人公格里高爾的境遇深刻地揭示了這一點。格里高爾變形前,維持著一家寧靜溫飽的小康生活,家庭同他的關係挺熱火的;一旦變形,這種熱度就急劇下降,以至冰結。格里高爾還是那個格里高爾,心還是那顆心,只是因為一具甲蟲的軀殼,就被一家人視作異類。昨天他們還是那樣相知的親人,今天已是另一番眼光和麵孔,彼此之間如此隔膜,言語不通,思想不通,感情不通,中間隔著一道無法打通的玻璃牆。生活在親人之中卻舉目無親,孤苦無合,這該是一種多可怕的孤寂!小說從格里高爾的角度展開故事的敘述,一切從他的眼中見出,透過他的心理活動的折光來反映周圍環境的變化,寫出了資本主義社會里人的孤獨感。誠然格里高爾的親人也曾為他著急,希望他能夠好轉,但這主要還是怕他丟了差使,影響一家人的生活;也怕他成了“家醜”,有損他們的名聲地位。及至好轉無望,則視為禍祟,唯恐其不死。

由此可見資本主義社會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格里高爾之所以被從家庭關係中孤立出來,備受冷淡、折磨以至摧殘而死,與其說是因為他成了一隻甲蟲,倒不如說是因為他已失去了使用價值,損害了一家的私利。格里高爾不死於車禍,不死於疾病,不死於戰爭,亦非死於他人的迫害打擊,而竟死於自己親人之手,死於他所全心愛著的人們之手,這難道不是慘絕人寰的大悲劇嗎?作者以犀利的筆力,透徹地解剖了資本主義的社會關係,撕開了籠罩在家庭之上的溫情脈脈的紗幔,露出其血肉淋漓的現實本相。骨肉至親尚且冷酷如此,其他關係可想而知,作者憤世嫉俗之情不言而喻。

《變形記》所提出的問題,在卓別林的《摩登時代》,以及巴爾扎克的《高老頭》和《歐也妮·葛朗臺》等作品中也有所反映。這些作品有的也極盡誇張之能事,但都採取了比較接近現實生活的形式,而卡夫卡為什麼偏要用如此荒誕不經的方式,來表達這樣嚴肅的問題呢?我想至少有這樣的作用:其一,是便於充分有力地揭露矛盾,撕破一切假面,把問題暴露得淋漓盡致。生活中種種社會弊病,由於被粉飾著,人們往往視為正常。直至有大跌宕,把塗在生活表層的粉飾剝落,才現出其全部荒謬性來。讓人物變形,就是卡夫卡用以去粉飾、揭矛盾、表示自己對生活的理解與態度的一種特殊手法。試想,如果不是因為格里高爾變成了甲蟲,怎能暴露出資本主義社會家庭關係的極端虛偽性及其利己主義本質。這種虛偽性是隨著格里高爾的不幸的加重而逐層深入地揭露出來的。其次也是為了強調,使問題顯得特別尖銳突出,驚心動魄,發人深省。人的異化儘管在生活中是普遍存在,但人們往往並不理解它,注意它。在《變形記》中,由於這種不無怪誕的象徵手法的運用,異化世界被置於使人們能夠理解它的新奇光芒之下。人變成了甲蟲,這是對人的“異化”的最形象、最通俗的表述,再也沒有比這更駭人聽聞的了。唯其如此荒誕,才特別引人注意,而不會漠然置之。唯其荒誕之中有真實,涵深義,才能使讀者如此震驚,久久沉思。

由於作者力圖寓嚴肅於荒誕之中,《變形記》在藝術上相應地具有這樣一些特點:(1)現實與虛幻的結合。人變成了甲蟲,這是虛妄而不可能的。甲蟲而具有人的思想感情,這更是不可思議。然而就構成這樣一個特殊甲蟲的材料而言,又無一不是現實的,寫得真實生動,活靈活現。就格里高爾這個甲蟲式的人而言,總的說來是超自然、超現實的人物,但就他所生活的環境而言,就他周圍的社會關係而言,則又都是現實的,是一定社會生活的真實再現。用寫實的手法敘述反現實的事件,讓非現實的人物生活在現實的環境之中,現實的因素與虛幻的因素如此緊密地粘合在一起,構成《變形記》新奇怪誕的風格。(2)借虛妄寫真實,於“正常”見反常。格里高爾不幸變甲蟲而死,這看似荒誕,卻真實地反映了資本主義社會普通人的悲慘命運。格里高爾死於自己親人之手,這並不是因為他們特別壞。這些人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善良的人,他們對格里高爾的態度各有不同,但隨著格里高爾的病態發展和他們的社會生活條件的改變,逐漸變得一致起來。這說明,不論什麼人,在那樣的情況下也會這樣的,問題的嚴峻性就在這裡。作者把這種冷酷的利害關係寫得這麼平平淡淡,合情合理,正是為了揭露人們都已習慣了的“正常”關係的反常性,以引起人們的覺悟和思考。(3)敘而不議,含而不露。《變形記》是一個悲劇。可是作者在敘述格里高爾的不幸時,卻採用了四平八穩的筆調,不動聲色,不帶感情,不發議論,也不作任何評價,這種客觀冷靜,含而不露的表現手法,卻使這篇小說收到了深刻地震撼讀者心靈的效果。由是我想起高爾基致契訶夫的一封信,高爾基說:“您可知道,在您的戲中,我覺得您處理人物比魔鬼還要冷酷,您對待他們像風雪一樣的冷。”可就是《萬尼亞舅舅》這個戲卻使高爾基感動得哭了。卡夫卡並不像有些作者那樣重視作品的共鳴作用,他首先考慮的是要喚起讀者的思考,但這並不等於說他在作品中不傾注自己的感情。卡夫卡把自己的愛憎溶入人物自身的血液中,如水銀瀉地,不露痕跡。他竭力隱蔽在自己所描繪的圖畫後面,用自己所創造的形象體系給讀者造成一種悲慘壓抑的總印象。難怪我們讀後就像心頭壓著一塊石頭似的。(4)鮮明強烈的對比。一是愛與憎的對比。格里高爾變形後,總是為家庭著急、分憂,充滿著對親人關懷、體貼之情,直至死前還“懷著溫柔和愛意想著自己的一家人”,並且願意為自己的親人而死。這同他父母和妹妹對他的態度截然相反。再是變與不變的對比。格里高爾形變而心未變,他的親人們未變形卻變了心。一是蟲形而人心,一是人形而“蟲”心,這也是一種對比。透過這些對比,表達了作者對生活的理解和評析。由於以上特點,使得《變形記》具有自己鮮明的藝術特色。

當然,《變形記》也有不足之處。作者尖銳地反映了人的異化問題,然而他所注重的只是“結果”,卻沒有正面展示這種異化的過程和原因,更沒能指出擺脫異化的出路。這與卡夫卡在創作上強調寫“瞬間”的直覺,以及他世界觀中悲觀厭世的思想分不開的。他說:“我著重的只是進行寫作的那些瞬間”,因此,“凡是落入我的眼簾的東西,都只是從半腰的某個地方而不是原原本本地落入我的視野的”。他對冷酷無情的資本主義社會感到厭惡,看到了社會的荒謬和醜惡,但又認為無力加以改變。他說:“目的雖有,卻無路可循;我們稱作路的東西,不過是彷徨而已。”這些思想上的弱點,使他的作品蒙上陰沉灰暗的色調和神秘晦澀的迷霧。但是,卡夫卡畢竟讓我們如實地看到了那個奇形怪狀的社會現實,為被損害的孤苦無告的受難者呼喚著同情、憐憫和援助,提醒人們重視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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