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英對宋詞的創新

  • 作者:由 匿名使用者 發表于 詩詞
  • 2022-09-09

吳文英對宋詞的創新shangui2006 2017-10-08

吳文英對宋詞的創新

在詞的創作上,吳文英主要師承周邦彥,重視格律,重視聲情,講究修辭,善於用典。沈義父曾把他的詞法概括為四點:一是協律;二是求雅;三是琢字煉文,含蓄不露;四是力求柔婉,反對狂放。這一藝術風格決定了“夢窗詞”難以反映重大主題,而多濃豔芬菲的詞境,這也是南宋婉約詞派的共同特點。但在表現手法上,“夢窗詞”具有打破傳統的層次結構方式、轉換自由、跳躍性強、現實與想象雜糅的特點。

首先是在藝術思維方式上,徹底改變正常的思維習慣,將常人眼中的實景化為虛幻,將常人心中的虛無化為實有,透過奇特的藝術想象和聯想,創造也如夢如幻的藝術境界。

其次是在章法結構上,繼清真詞後進一步打破時空變化的通常次序,把不同時空的情事、場景濃縮統攝於同一畫面內;或者將實有的情事與虛幻的情境錯綜疊映,使意境撲朔迷離。吳文英作詞師承周邦彥。清真詞的結構也具跳躍性,但起承轉合,或用虛字轉折或用實詞提示,尚有線索可尋。而夢窗詞的結構往往是突變性的,時空場景的跳躍變化不受理性和邏輯次序的約束,且缺乏必要過渡與照應,情思脈絡隱約閃爍而無跡可求。這強化了詞境的模糊性、多義性,但也增加了讀者理解的難度。

夢窗詞的語文生新奇異。第一是語言的搭配、字句的組合,往往打破正常的語序和邏輯慣例,與其章法結構一樣,完全憑主觀的心理感受隨意組合。如“飛紅若到西湖底,攪翠瀾、總是愁魚”(《高陽臺·豐樂樓分韻得如字》)和“落絮無聲春墮淚”(《浣溪沙》)等,都是將主觀情緒與客觀物象直接組合,無理而奇妙。第二是語言富有強烈的色彩感、裝飾性和象徵性。他描摹物態、體貌、動作,很少單獨使用名詞、動詞或形容詞,而總是使用一些情緒化、修飾性、感極強的偏正片語。如寫池水,是“膩漲紅波”(《過秦樓·芙蓉》);寫雲彩,是“倩霞豔錦”(《繞佛閣·贈郭季隱》)或“愁雲”、“膩雲”;寫花容,是 “腴紅豔麗”(《惜秋華》)、“妖紅斜紫”(《喜遷鶯·同丁基仲過希道家看牡丹》);甚至寫女性的一顰一笑或一種情緒,也愛用色彩華麗的字眼來修飾,如“最賦情、偏在笑紅顰翠”(《三姝媚》),“紅情密”(《宴清都·連理海棠》),“剪紅情,裁綠意”(《祝英臺近·除夜立春》)。夢窗詞字面華麗,意象密集,含意曲折,形成了密麗深幽的語言風格。但雕繪過甚,時有堆砌之病、晦澀之失,故不免為後人所詬病。

對於“夢窗詞”這種獨特的藝術風格,歷來評價不一。褒美者說“求詞於吾宋者,前有清真,後有夢窗”“以空靈奇幻之筆,運沉博絕麗之才”。“夢窗之妙,在超逸中見沉鬱”。貶之者則曰“夢窗詞如七寶樓臺,眩人眼目,碎拆下來,不成片段”。夢窗詞雖然有雕琢太過、詞意晦澀以及格調不高的缺點,但它以獨特的藝術風格為南宋婉約詞的發展作出了一定的貢獻,這一點值得肯定。

吳文英對宋詞的創新sdyczsyf 2011-05-07

《唐多令》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縱芭蕉、不雨也颼颼。都道晚涼天氣好,有明月、怕登樓。 年事夢中休。 花空煙水流。燕辭歸、客尚淹留。垂柳不縈裙帶住,漫長是、系行舟。

“夢窗(即吳文英)奇思壯採,騰天潛淵,反南宋之清,為北宋之穠摯”。

“運意深遠,用筆幽邃,煉字煉句,迥不猶人。貌觀之雕繢滿眼,而實有靈氣行乎其間”。

善用典故,體物入微,遣詞清麗,實為難得

在中國詞史上,吳文英是一個引起過不少爭論的詞人。從詞的發展史上看,周邦彥是由北開南的詞人,吳文英則是由南追北的詞人。周邦彥由北宋開了南宋的風氣,而到了吳文英,則由南宋追回到北宋去了。一方面,他上承周邦彥,有南宋的安排、勾勒、時間與空間錯綜的跳接;另一方面,他還把北宋的強大的感發力量也放進了詞裡面,可以說吳文英是一個把周邦彥的安排思力跟辛棄疾、蘇軾的感發結合起來的一個人。既有南宋的長處,又有北宋的優點。對此,清代詞評家況周頤曾說吳文英的詞“與東坡、稼軒諸公實殊流而同源”。賙濟在《宋四家詞選目錄·序論》中說:“夢窗奇思壯採,騰天潛淵,返南宋之清泚,為北宋之穠摯。”況周頤在《蕙風詞話》中對吳文英的詞也有很高的評價:“近人學夢窗,輒從密處入手,夢窗密處,能令無數麗字,一一生動飛舞如萬花為春,非若雕錦蹙繡,毫無生氣也。”尹煥評價吳文英詞說:“求詞於吾宋,前有清真,後有夢窗,此非煥之言,天下之公言也。”這些都足以肯定吳文英的詞作。當然,他既然是引起爭論的,除了優點之外,自然存在引人非議的地方。吳文英注重詞的格律形式,他曾向沈義父傳授“作詞之法”,沈義父把它寫進了《樂府指迷》中:

……蓋音律欲其協,不協則成長短之詩;下字欲其雅,不雅則近乎纏令之體;用字不可太露,露則直突而無深長之味;發意不可太高,高則狂怪而失柔婉之意。

這四條“詞法”,既是吳文英的理論主張,也是他自己作品的基本特點。除了協律入樂之外,主要是要求語言的典雅含蓄。但是,含蓄也有一定的限度,超過了這個限度,就會變得隱晦幽渺,令人難以理解,只覺得雕繪滿眼而不知所云為何物。所以南宋詞人張炎在《詞源》中說道:“吳夢窗詞如七寶樓臺,炫人眼目,拆碎下來,不成片斷。”指出他隱晦缺點的還有:賙濟在《宋四家詞選·序論》中說:“夢窗立意高,取徑遠,皆非餘子所及。惟過嗜( ),以此被議。”沈伯時也曾說:“夢窗深得清真之妙,其失在用事下語,太晦處,人不可曉。”雖然各人的評語各不相同,但都指出了吳文英詞的特點。然而,吳詞是“七寶樓臺”,雖然這座樓臺的內在脈絡隱藏得太深,間架結構不大容易尋繹,但作者既然已經嘔心瀝血築成樓臺,又何必要焚琴煮鶴的把它拆成碎片呢?再者,任何被拆分的東西恐怕都是“不成片斷”的。當然,吳文英的某些作品確實存在辭藻堆砌,含義隱晦的缺點,但是,也不能否定他的好作品中造語優美、抒情深婉等種種長處。

對於吳文英詞的情思內涵,一些文學史和詞評中也往往加以全盤否定。如劉大傑的《中國文學發展史》說夢窗“只追求形式,忽略內容”;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寫的《唐宋詞選》中稱其“最大弱點在於內容貧乏,脫離現實”;胡云翼的《宋詞選》也稱夢窗“基本上是重形式格律而忽視內容的”。其實,這些評價未免有失偏頗。縱觀吳文英的全部詞作,他並沒有無視山河殘破、國事危難這樣一個社會現實,其集中有不少哀時傷世的詞篇,或觸景傷情,或哀念來日,都因時局艱難,中懷隱憂而發的悽苦悲涼之聲。儘管這些作品所佔的比重不大,而且多用比興手法,不是直抒胸臆,自然不能跟辛棄疾、劉克莊等憂國詞人相比,但他的憂懷時事的作品卻比周邦彥、姜夔等詞人多,因此無視他的這些作品,全盤否定吳詞的情感蘊涵,是不客觀的。至於夢窗詞中比重較大的念舊遊、懷愛妾、感逝之作,雖是感嘆自身的不幸遭遇,個人的生死戀情,無甚大的社會、時代意義,但卻也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在欣賞吳文英的作品時,既要看到少數晦澀的作品,予以揚棄,也要看到顯示其本色、代表其成就的以麗密深曲為風格特徵、富有獨特的藝術個性和藝術吸引力的作品,站在客觀的立場上,吸收借鑑。這個引起頗多爭議的南宋詞人,他的影響力是不容忽視的

吳文英對宋詞的創新燈火闌珊の時 推薦於2017-10-08

踏莎行

吳文英

潤玉籠綃,檀櫻倚扇,繡圈猶帶脂香淺。榴心空疊舞裙紅,艾枝應壓愁鬟亂。午夢千山,窗陰一箭,香瘢新褪紅絲腕。隔江人在雨聲中,晚風菰葉生秋怨。

這也是一首感夢懷人之作,時間是端午佳節。上片寫人,首三句描繪的是:軟綃輕籠著瑩潤的玉膚,彩扇半遮住檀紅的櫻唇,繡花圈飾散發出脂粉的幽香。這是從脂膚、雙唇和服飾點出伊人的年齡、妝扮與姿態。“榴心”兩句,先從石榴紅的舞裙暗示伊人歌女的身份,再從鬢髮散亂暗示她小睡乍醒的神情。“榴心”、“艾枝”點出端午節令,“空”字、“愁”字說明伊人無心歌舞,不事梳妝的嬌態。

下片首兩句先寫午夢方醒,揭出上片全為夢境。“千山”句用李賀《四月》詩意:“曉涼暮涼樹如蓋,千山濃綠生雲外。”以雲外千山形容夢境之遙遠悠忽,然而醒後炎陽高照,窗前日影才移一箭之地,又可見午夢何其短促,這又頗具一枕黃粱的味道。接著作者思緒又躍迴夢中,“香瘢”句借伊人手腕印痕說明消瘦之甚。“紅絲腕”,即以紅色絲線繫於腕上,這是端午習俗,用以避邪。“香瘢”指舊日紅絲系腕所留的印痕,“新褪”指目前紅絲直往下褪,表明近來日益消瘦。此是以夢中伊人的瘦損,引出作者因之而生的憐念。

“隔江”兩句寫雨聲驚夢,其中景緻,李廌《虞美人》上片彷彿似之:“玉闌干外清江浦,渺渺天涯雨,好風如扇雨如簾,時見岸花汀草漲痕添。”江雨細密,菰葉搖綠,所展現的是蔥鬱的初夏晚景,但對作者來說,卻與一般人的感覺迥乎不同,他觸景生愁,滿目淒涼,禁不住發出悲秋的幽思。

本詞不用典,也不堆砌,可又並不好懂,其故安在呢?這大概是由於脫離了傳統寫法的軌道。歷來作詞都講求章法、句法、字法,在運意佈局方面要求脈絡清楚、前後貫串、層次井然。對小令的要求雖然不像長調那樣嚴格,但亦不可全無規格,試以晏幾道《臨江仙》為例:

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這首詞寫的亦是感夢懷人。上片先寫酒醒夢迴,再寫人去樓空以後的思念。下片回憶當年與伊人相見,並描繪了她所穿的心字羅衣,她的琵琶傳情。末兩句與首句呼應,點出如今見月懷人,因而引起物是人非之慨。詞中以虛字“記得”、“當時”、“曾照”等貫串詞意,無論是敘事或抒情,做到曲折含蓄而又前後呼應,層次分明。這也是一般人所熟悉的寫法,較易領會接受。與此相比,可以看出夢窗這兩首小詞的表現方法是完全不同的。

張炎稱夢窗詞“如七寶樓臺,眩人眼目,拆碎下來,不成片斷。”(《詞源》)王國維則以“映夢窗、零亂碧。”(《人間詞話》)一語以概括之。兩者雖都是貶語,卻是以傳統的眼光從反面道出箇中奧秘。《踏莎行》詞的結構如同散落的珍珠,句子之間不用虛字相連,首尾既乏呼應,敘述也無層次,時敘時而顛倒,脈絡更無跡可求。在構思上則專寫自身內心意識,用跳躍變幻的方式傳達出作者的感受和印象,類似的手法在李賀、李商隱筆下也有出現,可以說頗具現代意識流的味道(關於這一點,近來也有人提到過),而在前人看來,這樣的“創新”是無法理解和接受的,只能以“零亂”、“不成片斷”來褒貶。

試看本詞上片寫夢境,作者筆下的伊人形象系從幾個方面得出,如透過輕綃中的玉膚、半露扇後的櫻唇,散發脂香的圈飾,其間不用虛字相連,又無前後必然的關係。至於“舞裙”閒置、“發鬟”生愁,雖然反映了伊人的身份、感情,亦是作者主觀聯想所及,並非如溫庭筠的《菩薩蠻》,其中“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乃是出之於思婦之口,在溫庭筠說來,只是客觀描敘。另如“空疊”、“愁壓”也都是作者本身印象中的產物。

再看下片前三句跳躍性極大,用傳統的眼光衡量,則是時而說東,時而說西,各自獨立,不相關聯。“午夢”句剛點明上面所寫是夢境,下文卻又立即折入夢中,所攝取的伊人手腕印痕亦是藉以透露作者的思戀之情。“隔江”兩句又以眼前自然景色襯托內心迷惘。“江暗雨欲來,浪白風初起。”(何遜《相送》)時當夏令江上暑雨,而他卻聞雨聲而生“秋怨”,這種時序顛倒乃是來之於悲離傷別的感情變化,那“別有幽愁暗恨生”的悵惘,使詞意充滿著朦朧的感傷情調,從而體現也似夢非夢,若秋非秋的意境。

王國維自稱“最惡夢窗、玉田。”(《人間詞話》)但他又說:“介存謂‘夢窗詞之佳者,如天光雲影,搖盪綠波,撫玩無極,追尋已遠。’餘覽《夢窗甲乙丙丁稿》中,實無足當此者;有之,其‘隔江人在雨聲中,晚風菰葉生秋怨’二語乎。”(《人間詞話》)此二語給予我們以迷離惝恍、似是而非的感覺,正如晃動於水波之間的天光雲影,是那樣的不可接近而又難以捉摸;也就是這種可望而不可即的朦朧意境,使人在企待和尋覓的懸念中獲得了美的享受,王氏之所以對這兩句表示欣賞,其原因殆在於此。(唐圭璋、潘君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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