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書文化 2022-08-07

心海華章

曬秋

江初昕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各種農作物豐收了，曬秋的季節也隨之到來。在秋陽下，錯落有致的房舍和田野裡的金黃色稻穀，以及湛藍的天空交相輝映在一起，加之晾曬在露臺上的紅黃白各種顏色，形成了一幅天然的曬秋畫卷。

秋收的紅最顯眼。每到深秋，母親都會曬不少辣椒，有整個的小米椒，不用切開，辣椒蒂也不用除去，直接放在竹簸箕裡曬。那種高山土辣椒色澤鮮紅，肉質肥厚且辣勁十足，母親將辣椒洗淨後，整籃提到院子裡，坐在太陽底下，和鄰居邊嘮家常邊切辣椒，暖暖的秋陽下，辣椒的辣味四處瀰漫開來，切好後的辣椒整簸箕晾曬在柴火垛上。還有一種留著做種的辣椒，母親用棉線穿在辣椒蒂上，然後掛在房簷下。那一串串火紅的辣椒在微風裡搖曳，像一串串紅炮仗似的，喜慶吉祥，成為一道鄉村最有生活氣息的畫幅。

紅的還有柿子。秋風起，柿子樹的葉子簌簌掉下，樹上的柿子紅彤彤的，像一盞盞紅燈籠一般掛在樹枝上。等到霜降前後，柿子表面隱約有一層鹽白色的白霜時，就可以搭梯採摘了。每次上樹採摘，應母親要求，都會留幾個柿子在樹上。母親說了，光禿禿的柿子樹不好看，留幾個紅彤彤的柿子在樹上便有了精氣神。柿子摘下後，連夜削皮，第二天平鋪在木板上晾曬。曬幾天，柿子便塌陷下來了，變得圓圓扁扁的，皺巴巴的表皮鹽白越發的多了。

而高粱的紅是褚紅。一束束割下來，用繩子綁成一小把，放在竹竿或掛在樹枝上晾曬。晾曬後的高粱容易脫粒，解開後放在手裡一搓，便紛紛落下，再平鋪在曬簸上曬，帶殼的高粱用來做酒，而那些去殼的高粱母親磨成細粉，同米粉摻和起來做成高粱粑。

豐收中的黃色應該也是主色調。稻穀的黃是鋪天蓋地的，稻田上金黃的稻子隨風翻滾，收割回家後，一堆堆稻穀像小山似的，母親拿來刨板拉開，然後用齒耙攤開。午飯後，再用齒耙翻動稻穀，一道道齒痕蜿蜒延伸，稻穀享受著秋日的暖陽。

大豆的黃雖說不是很壯觀，但在秋收的季節裡是一抹不容忽視的淡黃。地裡的大豆被拔回家，掛在木頭架上曬上幾天，就可以打豆了。事先在地上墊上篾席，母親頭上繫著頭巾，坐在小板凳上，手持一根小木棍輕輕地敲打。隨著手起棍落，豆莢紛飛，大豆跳躍，宛若在跳一支歡快的華爾茲舞曲。打完豆子後，就用竹篩篩去梗葉及豆殼，除去土塵及細末，之後，再平鋪在篾席上，放在太陽底下曬乾，就可以儲存起來。

黃澄澄的大南瓜刨去南瓜皮，用刀剖開，掏淨裡面的瓜瓤和南瓜籽，用刀順著南瓜的形狀一圈圈切下，之後，掛在竹竿上，曬在太陽下。南瓜在竹竿上一般曬至兩天，曬成蔫不拉嘰的樣子，從竹竿上收下，切成細丁狀後，和米粉辣椒攪拌一起，蒸熟曬乾後就是好吃的南瓜幹了。

黃的還有玉米、紅薯、菊花，白的棉花、蘿蔔，褐色的山油茶籽、板栗、桐油籽。用來曬秋的各種工具齊上陣：簸箕篾席、畚箕篩子、竹竿竹叉、木條板凳，那些罐、壇、鐵皮箱也都搬到院子裡照照太陽，以備存放糧食或乾貨。母親或翻曬撥動，或歸倉儲藏，進進出出的身影中，抑制不住對豐收的喜悅心情。

秋收的儀式

王國樑

春種，夏忙，秋收，冬藏，智慧的農人順應季節的規律，把農事安排得妥妥帖帖。秋天是收穫的季節，所有付出都可以化作沉甸甸的收穫，所以對農家來說，秋收就像節日一樣，讓人歡欣鼓舞。盛大的秋天，豐饒美麗。從春天開始，農人就開始翹首企盼秋天，正是這份期盼，讓他們無怨無悔付出辛勞和汗水。

秋來得無聲無息，可父親和母親總能敏銳地捕捉到秋天的蹤跡。母親抬頭望望天，輕聲說：“秋天了，天都高了。”我順著母親的視線望去，果然，天高雲淡，空中鳥兒的翅膀彷彿都舒展開來一般，飛得格外優美自在。父親說：“早晚的風，涼了。玉米、高粱、大豆都熟了，到田邊一站，聞得出來，開始準備秋收吧！”

父親聞出豐收的氣息，一家人迎接秋收的儀式開始了。祖父坐在院子裡那棵梧桐樹底下，默默地用荊條編著揹筐。我在他的身邊跑來跑去，幫他拿鐮刀，給他遞荊條。祖父像老樹一樣沉默，可他一開口，聲音響亮：“今年咱得多編幾個揹筐，年景好，糧食大豐收，蘋果、梨子收成也不差，揹筐少了，幹活兒不趕趟兒！”祖父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掠過一絲喜悅和得意。我高聲對祖父說：“我爸說，今年咱家的玉米棒子收了，會堆滿滿一院子呢！”祖父聽了，哈哈大笑。嶄新的揹筐編好了，祖父慢騰騰起身，把它們碼放得整整齊齊。忽然，幾片梧桐葉飄落而下，祖父仰著頭說：“真到了秋收的時候了！”他在感慨時光匆促，但更多是憧憬秋收的盛況。

母親忙著在院子裡收拾，她要把院子、房頂、屋簷下全都收拾出來，準備放置秋天收穫的糧食、蔬菜和瓜果。母親收拾起來動靜很大，家裡總是熱火朝天的氣氛，讓我想起迎接過年時的掃房子的情景。迎接秋收的儀式，同樣喜慶隆重。而且我們比過年時還要興奮，姐姐伸著手指，大聲說：“房頂上放高粱，屋簷下掛玉米，我還要在窗臺下面放一隻大南瓜！”母親笑著說：“好！都聽你的！”我想象著，秋天的果實把家裡裝扮得繽紛多姿，往日簡陋的農家小院一定會煥然一新，別有光彩。秋後的農家小院必定是一幅潑墨淋漓的水彩畫，讓人眼前一亮。

父親迎接秋收的方式很有意思，每天下地幹活兒，他都會帶回一點秋天的果實。幾隻青玉米棒子，幾把青青的毛豆，或者一隻大大的紅蘋果。那段時間，我們姐弟幾個每天都會在門口等父親，看他又帶回什麼好東西。父親朝我們走過來，笑眯眯的，我們開心得蹦起來。母親把玉米棒子或毛豆煮熟了，讓我們姐弟三個嚐嚐鮮。那是秋天最初的味道，鮮美極了。我們興奮地吃著，笑著。我總覺得，父親帶回的這些東西，是秋收的引子，很快，秋收的大部隊就會紛至沓來，累累秋果就要堆滿小院。

對於每個農家來說，秋收的儀式，並不刻意，卻悄悄營造出盛大喜慶的氛圍。迎接秋收的儀式，感染著孩子們，也帶給孩子們樂觀向上的性格。秋收的儀式，斑斕了簡單的日子，也豐盈了我們的童年。

秋天又到了，家鄉的每個小院裡，一定又熱鬧起來了。秋收的儀式開始了，我期待著，再見到農家小院裡那繽紛的水彩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