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十一 學五(3)

  • 作者:由 匿名使用者 發表于 曲藝
  • 2022-11-13

《朱子語類》卷十一 學五(3)星恩文化 2022-08-13

看註解時,不可遺了緊要字。蓋解中有極散緩者,有緩急之間者,有極緊要者。某下一字時,直是稱輕等重,方敢寫出!上言句心,即此意。〔方子〕

且尋句內意。〔方子〕

凡讀書,須看上下文意是如何,不可泥著一字。如揚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到易中,又將剛來配仁,柔來配義。如論語:“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到中庸又謂:“成己,仁也;成物,智也。”此等須是各隨本文意看,便自不相礙。〔淳〕

問:“一般字,卻有淺深輕重,如何看?”曰:“當看上下文。”〔節〕

讀書,須從文義上尋,次則看註解。今人卻於文義外尋索。〔蓋卿〕

傳注,惟古注不作文,卻好看。只隨經句分說,不離經意,最好。疏亦然。今人解書,且圖要作文,又加辨說,百般生疑。故其文雖可讀,而經意殊遠。程子易傳亦成作文,說了又說。故今人觀者更不看本經,只讀傳,亦非所以使人思也。〔大雅〕以下附論解經。

解經謂之解者,只要解釋出來。將聖賢之語解開了,庶易讀。〔泳〕

聖經字若個主人,解者猶若奴僕。今人不識主人,且因奴僕通名,方識得主人,畢竟不如經字也。〔泳〕

隨文解義。〔方子〕

解經當如破的。〔方子〕

經書有不可解處,只得闕。若一向去解,便有不通而謬處。

今之談經者,往往有四者之病:本卑也,而抗之使高;本淺也,而鑿之使深;本近也,而推之使遠;本明也,而必使至於晦,此今日談經之大患也。〔蓋卿〕

後世之解經者有三:(一)儒者之經;(一)文人之經,東坡陳少南輩是也;(一)禪者之經,張子韶輩是也。

解書,須先還他成句,次還他文義。添無緊要字卻不妨,添重字不得。今人所添者,恰是重字。〔端蒙〕

聖賢說出來底言語,自有語脈,安頓得各有所在,豈似後人胡亂說了也!須玩索其旨,所以學不可以不講。講學固要大綱正,然其間子細處,亦不可以不講。只緣當初講得不子細,既不得聖賢之意,後來胡亂執得一說,便以為是,只胡亂解將去!〔〈螢,中“蟲改田”〉〕必大錄此下雲:“古人似未嘗理會文義。今觀其說出底言語,不曾有一字用不當者。”

解經,若於舊說一向人情他,改三字不若改兩字,改兩字不若且改一字,至於甚不得已乃始改,這意思終為害。〔升卿〕

凡學者解書,切不可與他看本。看本,則心死在本子上。只教他恁地說,則他心便活,亦且不解失忘了。〔壽昌〕

“學者輕於著書,皆是氣識淺薄,使作得如此,所謂‘聖雖學作兮,所貴者資;便儇皎厲兮,去道遠而’!扒此理醲厚,非便儇皎厲不克負荷者所能當。子張謂‘執德不弘’,人多以寬大訓‘弘’字,大無意味,如何接連得‘焉能為有,焉能為亡’,文義相貫。蓋‘弘’字有深沉重厚之意。橫渠謂:‘義理,深沉方有造,非淺易輕浮所可得也。’此語最佳。”問:“集註解此,謂‘守所得而心不廣,則德孤’,如何?”曰:“孤,只是孤單。所得只是這些道理,別無所有,故謂之德孤”〔謨〕論著書。

編次文字,須作草簿,抄記項頭。如此,則免得用心去記他。兵法有云:“車載糗糧兵仗,以養力也。”編次文字,用簿抄記,此亦養心之法。〔廣〕論編次文字。

今人讀書未多,義理未至融會處,若便去看史書,考古今治亂,理會制度典章,譬如作陂塘以溉田,須是陂塘中水已滿,然後決之,則可以流注滋殖田中禾稼。若是陂塘中水方有一勺之多,遽決之以溉田,則非徒無益於田,而一勺之水亦復無有矣。讀書既多,義理已融會,胸中尺度一一已分明,而不看史書,考治亂,理會制度典章,則是猶陂塘之水已滿,而不決以溉田。若是讀書未多,義理未有融會處,而汲汲焉以看史為先務,是猶決陂塘一勺之水以溉田也,其涸也可立而待也。〔廣〕以下讀史。

先看語孟中庸,更看一經,卻看史,方易看。先讀史記,史記與左傳相包。次看左傳,次看通鑑,有餘力則看全史。只是看史,不如今之看史有許多嶢崎。看治亂如此,成敗如此,“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知得次第。〔節〕

今人只為不曾讀書,祇是讀得粗書。凡讀書,先讀語孟,然後觀史,則如明鑑在此,而妍醜不可逃。若未讀徹語孟中庸大學便去看史,胸中無一個權衡,多為所惑。又有一般人都不曾讀書,便言我已悟得道理,如此便是惻隱之心,如此便是羞惡之心,如此便是是非之心,渾是一個私意,如近時祧廟可見。杞。

問讀史之法。曰:“先讀史記及左氏,卻看西漢東漢及三國志。次看通鑑。溫公初作編年,起於威烈王;後又添至共和後,又作稽古錄,始自上古。然共和以上之年,已不能推矣。獨邵康節卻推至堯元年,皇極經世書中可見。編年難得好者。前日周德華所寄來者亦不好。溫公於本朝又作大事記。若欲看本朝事,當看長編。若精力不及,其次則當看國紀。國紀只有長編十分之二耳。”〔時舉〕

史亦不可不看。看通鑑固好,然須看正史一部,卻看通鑑。一代帝紀,更逐件大事立個綱目,其間節目疏之於下,恐可記得。〔人傑〕

饒宰問看通鑑。曰:“通鑑難看,不如看史記漢書。史記漢書事多貫穿,紀裡也有,傳裡也有,表裡也有,志裡也有。通鑑是逐年事,逐年過了,更無討頭處。”道夫錄雲:“更無蹤跡。”饒廷老曰:“通鑑歷代具備。看得大概,且未免求速耳。”曰:“求速,卻依舊不曾看得。須用大段有記性者,方可。且如東晉以後,有許多小柄夷狄姓名,頭項最多。若是看正史後,卻看通鑑,見他姓名,卻便知得他是某國人。某舊讀通鑑,亦是如此。且草草看正史一上,然後卻來看他。”〔芝〕

問:“讀通鑑與正史如何?”曰:“好且看正史,蓋正史每一事關涉處多,只如高祖鴻門一事,本紀與張良灌嬰諸傳互載,又卻意思詳盡,讀之使人心地懽洽,便記得起。通鑑則一處說便休,直是無法,有記性人方看得。”又問:“致堂管見,初得之甚喜。後見南軒集中雲:‘病敗不可言。’又以為專為檜設。豈有言天下之理而專為一人者!”曰:“儘有好處,但好惡不相掩爾。”曰:“只如頭一章論三晉事,人多不以為然。自今觀之,只是祖溫公爾。”曰:“誠是祖。但如周王不分封,也無個出場。”〔道夫〕

讀史當觀大倫理、大機會、大治亂得失。〔節〕

凡觀書史,只有個是與不是。觀其是,求其不是;觀其不是,求其是,然後便見得義理。〔壽昌〕

史且如此看讀去,待知首尾稍熟後,卻下手理會。讀書皆然。

讀史有不可曉處,札出待去問人,便且讀過。有時讀別處,撞著有文義與此相關,便自曉得。〔義剛〕

問讀史。曰:“只是以自家義理斷之。大概自漢以來,只是私意,其間有偶合處爾。只如此看他,已得大概。範唐鑑亦是此法,然稍疏。更看得密如他,尤好。然得似他,亦得了。”〔端蒙〕

讀史亦易見作史者意思,後面成敗處,他都說得意思在前面了。如陳蕃殺宦者,但讀前面,許多疏脫都可見了。“甘露”事亦然。〔賀孫〕

問芝:“史書記得熟否?蘇丞相頌看史,都在手上輪得。他那資性直是會記。”芝曰:“亦緣多忘。”曰:“正緣如此,也須大約記得某年有甚麼事,某年有甚麼事。才記不起,無緣會得浹洽。”芝雲:“正緣是不浹洽。”曰:“合看兩件。且看一件,若兩件是四百字,且二百字,有何不可。”〔芝〕

人讀史書,節目處須要背得,始得。如讀漢書,高祖辭沛公處,義帝遣沛公入關處,韓信初說漢王處,與史贊過秦論之類,皆用背得,方是。若只是略綽看過,心下似有似無,濟得甚事!讀一件書,須心心念念只在這書上,令徹頭徹尾,讀教精熟,這說是如何,那說是如何,這說同處是如何,不同處是如何,安有不長進!而今人只辦得十日讀書,下著頭不與閒事,管取便別。莫說十日,只讀得一日,便有功驗。人若辦得十來年讀書,世間甚書讀不了!今公們自正月至臘月三十日,管取無一日專心致志在書上。“又云:”人做事,須是專一。且如張旭學草書,見公孫大娘舞劍器而悟。若不是他專心致志,如何會悟!“

楊志之患讀史無記性,須三五遍方記得,而後又忘了。曰:”只是一遍讀時,須用功,作相別計,止此更不再讀,便記得。有一士人,讀周禮疏,讀第一板訖,則焚了;讀第二板,則又焚了;便作焚舟計。若初且草讀一遍,準擬三四遍讀,便記不牢。“又曰:”讀書須是有精力。“至之曰:”亦須是聰明。“曰:”雖是聰明,亦須是靜,方運得精神。昔見延平說:‘羅先生解春秋也淺,不似胡文定。後來隨人入廣,在羅浮山住三兩年,去那裡心靜,須看得較透。’淳錄雲:“那裡靜,必做得工夫有長進處。只是歸來道死,不及叩之。”某初疑解春秋,幹心靜甚事,後來方曉。蓋靜則心虛,道理方看得出。“義剛曰:”前輩也多是在背後處做幾年,方成。“曰:”也有不恁地底。如明道自二十歲及第,一向出來做官,自恁地便好了。“〔義剛〕

《朱子語類》宋·朱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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