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爆0374 2013-11-06

一位教師執教《詩經》中的《氓》時，其設計思路是：1。回顧《詩經》和已學的相關篇章；2。檢查預習，瞭解男女主人公從相見到分離的故事脈絡，整體把握男女主人公的形象；3。學生質疑；4。學習寫人的方法，讀書、批註、研討；5。談收穫。

但是學生並不滿足教師的設計，在第三個環節質疑時，學生提了兩個問題：為什麼選這兩首詩（《關雎》《氓》）？這是個悲劇，是否告訴我們不要談戀愛？在第四個環節，又有學生質疑：“泣涕漣漣”是否是外貌描寫？為什麼選《氓》？歷史背景是什麼？在第五個環節，教師引導學生認識女子的剛強，學生的回答卻有所出入：男人應該有責任心，學會感恩；女人應該自尊自愛……

一、不強化，不迴避

不同版本的教材中都不乏愛情題材的作品，以蘇教版教材為例，高中有《雷雨》《錦瑟》《雨霖鈴》《聲聲慢》《邊城》《林黛玉進賈府》《亡人逸事》《長亭送別》《羅密歐與朱麗葉》等篇目；以人教版教材為例，高中有《再別康橋》《雨巷》《邊城》《荷花澱》《氓》《靜女》《聲聲慢》《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柳毅傳》等篇目。

從教材看，只有蘇教版教材將《長亭送別》《羅密歐與朱麗葉》歸為一個主題——“執子之手”，其餘的篇章都分散在其他主題之下，單元導讀、註釋、文字研習或問題探討中都隱去了“愛情”，處理為親情或對某個親近的人的認識，或處理為對某個惡人的階級性或人性的批判。從教師看，在教材開發中，基本上秉承了編者的這種思想。如《氓》的教學，定位為從文言詞語中把握寫人的方法，定位為對棄婦的同情，對男子的譴責。

但是，這樣的處理並不能避免學生對愛情的關注。在上述《氓》的教學過程中，學生就一再提出相關問題。

二、不強加，不說教

從語言文字出發，理解語言文字的確切含義，從中領悟感情思想，學習語言技巧，是語文學習的特點。正所謂以文索義，以文悟技（語言技巧），以義悟情，以義入境。《氓》表現的婚姻戀情，也是透過語言文字實現的。教師不需要額外解釋學生對愛情的疑問，只要在語言文字方面下足工夫，就會迎刃而解。

教師可以從女主人公指稱男主人公的四個字——“氓”“子”“爾”“士”入手，帶動其他文字的學習。

“氓”，《說文》：“氓，民也。”民，“眾萌也”。萌，同“氓”，草芽也。“氓”“民”互訓。民，甲骨文字形取一隻眼睛裡插一把刀。郭沫若《甲骨文研究》說，“周代作一左目形，而有刃物以刺之”，“周人初以敵囚為平民，乃盲其左目以為奴徵”。由此可知，氓是奴隸，是庶民。男主人公行蹤不定，生活來源不穩定，類似“盲流”，以此來指稱，應該說傳達了女主人公在婚變後內心對男主人公產生的鄙夷。“蚩”，《說文》：“蚩，蟲也。”蟲，古代對一切動物的通稱。人像蟲一樣，比喻義為“忠厚老實”。“氓之蚩蚩”是說：氓在和我談戀愛的時候，是傻得那麼可愛呀！正是他的忠厚之貌，使我引為終身的依靠，造成我終身的痛苦。年輕的人們，要睜開你的慧眼呀，婚姻大事，不可草率呀！

“子”。第一節詩講述女主人公為男主人公送行時一連用了三個“子”字。“子”，相當於“公子”。“送子涉淇，至於頓丘。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將子無怒，秋以為期。”公子長公子短，依依惜別，輕聲勸慰，望眼欲穿，泣涕漣漣。愛情是甜蜜的，陷入愛河時，少女是多麼溫柔多情！

“爾”。第二節、第六節都用了“爾”字，你怎麼樣你怎麼樣，列舉男主人公的種種行為，直接指斥，無不流露著女主人公認清氓的嘴臉後所顯出的不滿。“爾卜爾筮，體無咎言。”“筮”字，《一切經音義》中說，“筮者，揲蓍取卦，折竹為爻”。甲骨文字形取一女巫拿竹兩袖展開成舞形，很顯然是占卜問卦。“咎”，《說文》：“災也。”甲骨文字形取“人各行其是”之義。人各行其是，非災而何？聯絡起來，女主人公是說：你請來一個女巫，鑼鼓聲中跳起了大神，一番禱告之後，求得大吉大利的上上籤，巧舌如簧之下，“以爾車來，以我賄遷”，誘使我上了當，是女巫與你合夥把我騙了呀！

“士”。第三節的“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和“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中，“女”字，女子的通稱；“士”字，男子的通稱。“耽”，《說文》：“耳大垂也。”大耳垂肩，肩承受著兩耳，所以引申為“承受擔負”；兩個耳朵又是何其逍遙快樂呀，所以又引申為快樂；過於快樂就樂不思蜀了，所以又引申為“沉溺，迷戀”。既言女主人公沉溺在“氓”的“信誓旦旦”中“不可說也”，也是女主人公在被遺棄後對普天下所有女子的勸告——必須在愛情來襲時保持慎重，這是對包括氓在內所有男子容易變心的覺醒和控訴，顯得悲哀、節制而又理性。（山西太原師範學院文學院；03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