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下思念17 2022-08-23

上陽宮人

四川成都石室聯合中學流泉文學社 鄧佩馨

傾國傾城便是錯……

——題記 開元之春，一場粉色的香雪，輕輕覆蓋長安。 像一朵粉潤的桃蕾，降生在桃樹環抱的長安郊外小村。有一種媚骨是與生俱來的，見到月的人都彷彿見到了十幾年後的傾國傾城。人們說，定是絕色，定能像宮中的貴妃一樣，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人們美好的祝願是不符合邏輯的。專寵，就意味著無法分享。貴妃只能有一個，那就是豐腴肥美的楊玉環。

但她的父母都抱定了把她送人宮中的決心。那晚，月夢見桃林中一個黃衣金冠的男子做了自己的情人。不久，月被徵召進宮，進梨園修習音樂、舞蹈。她輕盈的體態最適合跳胡旋舞，快速旋轉幾乎要飛離地面。教習們都誇她趕上了貴妃的聰明穎悟，也趕上了貴妃的天資美貌。

沒有見到皇上的可能了。貴妃趁皇上臨朝時，悄悄來到梨園。她慢慢走近月，看了又看，方才微起朱唇：“送上陽官。”

只看到那與貴妃一樣豐腴白嫩的太監微笑著說了一句話。月的腦子濛濛的，沒聽清說的是什麼，但她真實地感受到悲涼。

跟在高力士身後，一步一搖向深官更深處的偏僻靜園走去。這裡有花草樹木，有黑髮裡夾雜著白髮的過時宮人。她們猶如枯木，將在幽禁封閉中，終其一生……

在月走後不久，唐明皇便駕臨梨園，他笑顧貴妃：“梨園弟子千人，無人能及我美人一分。”

貴妃嫣然一笑，滿園的牡丹在她灼灼容光中羞愧垂首，露珠如淚。

灑掃完庭院以後，月獨自坐在上陽宮的小榭中，輕擊玉磬，對著木窗唱一曲《梅林怨》，曲調婉轉悠揚，悲悽決絕，與昭陽宮那璀璨的《霓裳羽衣曲》相應和。

每當此時，老宮女們便圍過來，安靜地坐在門前木墩上側耳聆聽。她們都曾得到唐明皇的含笑眷顧，專寵一時後，是永遠的囚禁，淒涼的上陽宮，是她們青春與才貌的墳墓。不遠處靜立的是形銷骨立的江採萍，永遠吟唱著她心中的《一斛珠》。

而月，與唐明皇，僅有一場桃花夢。

月悲哀的愛情，在上陽宮院，像桃花一樣迅速綻放又凋零……月以為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突然，長安城傳來惶惶的喧鬧，不安的氣氛在宮中蔓延，而與貴妃在長生殿纏綿的唐明皇，竟一絲也沒察覺。天寶十四年十一月，經過三個月的‘乾旱，天上飄起雨絲雪粒，上陽宮裡寒不可擋。

宮門咿呀頓開，那個幾年前帶月到這裡的肥白太監又來了。他帶著月走出來，將貴妃送入逃離長安的車中。

月忐忑地偷眼望著身邊的貴妃。她更加豐腴，更加嫵媚，如盛唐豢養的一朵開到極致的紅荷；月更加消瘦，更加清雅，像池塘偷偷開放的白蓮。一車之中，一朵紅荷，一朵白蓮，一樣的奪人魂魄，一樣的傾國傾城。

馬嵬坡館驛裡，炮聲中，月終於見到了真正的唐明皇。但他不是夢中的黃衣金冠的情人，他早已沒有了飄逸，沒有了威嚴，只有頹廢。他冷冷地扶月免禮平身，冷冷地封她為妃，然後命她代貴妃進獻給安祿山。

月，悽然跌在地上。驀地，她明白了肥白太監嘴裡喃喃地說著的那句話：傾國傾城便是錯。

被唐明皇觸碰過的手臂彷彿在火中吱吱燃燒，無盡疼痛貫穿了她絕望、悲情的人生。倘若也沒有貴妃，沒有安史之亂，是不是皇上能如夢中的情人一般，對自己有一點點真情眷戀？這只是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假如。

但是，大唐的軍士不肯進發，他們要處死紅顏禍水楊玉環。

唐明皇避了出去，拄著他的玉杖，走到衛護森嚴的深巷裡去了。

貴妃期待著，像當年在太真宮一樣期待著，但她等到的是肥白太監送來的一丈白綾。貴妃笑了，她精心裝扮了自己。

月說：“我早已沒有生唸了，我願意代您祭白綾。”

貴妃一直微笑著，搖頭：“你永遠代替不了我。”

貴妃隨著肥白太監離開了，月的眼前出現了幻覺，回到她初人上陽宮的那一刻，不管是玉環還是月，都隨著大唐的繁華鼎盛一起發出破碎的聲音，在時空中漸行漸遠。

原以為一切就這樣結束了。月在慌亂中逃到一個荒涼山村，淡泊生活。但是，唐明皇尋來了。他的手杖篤篤地敲碎了月竹榻上的清夢。他剛剛夢見了那個“雲想衣裳花想容”的女子，那離去時的微笑，是一個痴情女子被傷害後的絕望笑容……

逃開了，像唐明皇一個遇仙的夢！

教師點評

自古紅顏多薄命，傾城傾國便是錯。“瘦影自憐秋水照，卿須憐我我憐卿”，這也許就是宿命吧！那些在歷史的舞臺上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的女子，哪一個敵得過時空的流轉？逃得過命運的擺佈？就算曾經輝煌榮耀，最終還落得一場淒涼？紅顏薄命，彼時不懂，此時只剩下嘆息……寧得一場空歡喜，何不甘心做素裳？

（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