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四十六 列傳第三十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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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10-03

《北史》卷四十六 列傳第三十四(2)夢之緣文化 2022-07-04

當時議者,亦有同異。國子博士李鬱於議罷之後,書難普惠,普惠據《禮》還答,鄭重三反,鬱議遂屈。轉諫議大夫,澄謂普惠曰:“不喜君得諫議,唯喜諫議得君。”

時靈太后父司徒胡國珍薨,贈相國、太上秦公。普惠以前世後父無太上之號,詣闕上疏,陳其不可。左右畏懼,莫敢為通。會聞胡家穿壙下墳有盤石,乃密表曰:“竊見故侍中、司徒胡公,懷道含靈,實誕聖後,近樞克惟允之寄,居槐體論道之明。故以功餘九錫,褒假鸞纛,深聖上之加隆,極慈後之至愛,憲章天下,不亦可乎!而太上之號,竊謂未衷。何者?《禮記》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嘗禘郊社,尊無二上。’竊謂高祖受禪於獻文皇帝,故仰尊為太上皇,此因上上而生名也。皇太后稱令以系敕下,蓋取三從之道,遠同文母,列於十亂,則司徒為太上,恐乖系敕之意。《易》曰’困於上者,必反於下。’比克吉定兆,而以淺改卜,群心悲惋,亦或天地神靈所以垂至戒,啟聖情。伏願停司徒逼同之號,從卑下不逾之稱,則天下幸甚。”

太后覽表,親至國珍宅,召集五品已上博議其事。任城王澄、太傅清河王懌、侍中崔光、御史中尉元匡、尚書崔亮並同有難,普惠並以理正之,無所屈。廷尉少卿袁翻曰:“《周官》:上公九命,上大夫四命,命數雖殊,同名為上,何必上者皆是極尊。”普惠厲聲呵翻曰:“禮有下卿、上士,何止大夫與公。但今所行,以太加上,二名雙舉,不得非極。雕蟲小藝,微或相許,至於此處,豈卿所及!”翻甚有慚色,默不復言。議者鹹以太后當朝,志相黨順,遂奏曰:“張普惠辭雖不屈,然非臣等所同。渙汗已流,請依前詔。”太后復遣元叉、賈璨宣令謂普惠曰:“朕之所行,孝子之志;卿之所陳,忠臣之道。群公已有成議,卿不得苦奪朕懷。後有所見,勿得難言。”

初,普惠被召,傳詔馳驊騮馬來,甚迅速,佇立催去。普惠諸子憂怖涕泗。普惠謂曰:“我當休明之朝,掌諫議之任,若不言所難言,諫所難諫,便是唯唯,曠官尸祿。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復何恨。然朝廷有道,汝輩勿憂。”及議罷,旨勞還宅,親故賀其幸甚。

時中山杜弼遺書普惠曰:“明侯深儒碩學,身負大才,執此公方,來居諫職,謇謇如也,諤諤如也。一昨承在胡司徒弟,當庭面諍,雖問難鋒至,而應對響出。宋城之帶始縈,魯門之柝裁警,終使群后逡巡,庶僚拱默。雖不見用於一時,固已傳美於百代。聞風快然,敬裁此白。”普惠美其此書,每為口實。

普惠以天下人調,幅度長廣,尚書計奏,復徵綿麻,恐人不堪命。上疏曰:“伏聞尚書奏復綿麻之調,遵先皇之軌。夙宵惟度,欣戰交集。仰惟高祖廢大斗,去長尺,改重秤,所以愛萬姓,從薄賦。知軍國須綿麻之用,故云幅度之間,億兆應有綿麻之利,故絹上稅綿八兩,布上稅麻十五斤。萬姓得廢大斗,去長尺,改重秤,荷輕賦之饒,不適於綿麻而已。故歌舞以供其賦,奔走以役其勤。夫信行於上,則億兆樂輸於下。自茲已降,漸漸長闊,百姓嗟怨,聞於朝野。伏惟皇太后未臨朝之前,陛下居諒暗之日,宰輔不尋其本,知天下之怨綿麻,不察其幅廣、度長、秤重、斗大,革其所弊,存其可存,而特放綿麻之調,以悅天下之心。此謂悅之不以道,愚臣所以未悅者也。”

普惠又表乞朝直之日,時聽奉見。自此之後,月一陛見。又以孝明不親視朝,過崇佛法,郊廟之事,多委有司,上疏曰:“伏惟陛下重暉纂統,欽明文思,天地屬心,百神佇望。伏願躬致郊廟之虔,親紆朔望之澤,釋奠成均,竭心千畝,明發不寐,潔誠禋祼,孝弟可以通神明,德教可以光四海。然後精進三寶,信心如來。道由化深,故諸漏可盡;法隨禮積,故彼岸可登。量撤僧寺不急之華,還復百官久折之秩。已興之構,務從簡成;將來之造,權令停息。但仍舊貫,亦何必改作。庶節用愛人,法俗俱賴。”尋別敕付外,議釋奠之禮。

時史官剋日蝕,豫敕罷朝。普惠以逆廢非禮,上疏陳之。又表論時政得失:一曰審法度,平鬥尺,租調務輕,賦役務省。二曰聽輿言,察怨訟,先皇舊事有不便於政者,請悉追改。三曰進忠謇,退不肖,任賢勿貳,去邪勿疑。四曰興滅國,繼絕世,勳親之胤,所宜收敘。書奏,孝明、靈太后引普惠於宣光殿,隨事難詰。延對移時,太后曰:“小小細務,一一翻動,更成煩擾。”普惠曰:“聖上之養庶物,若慈母之養赤子。今赤子幾臨危壑,將赴水火,以煩勞而不救,豈赤子所望於慈母!”太后曰:“天下蒼生,寧有如此苦事?”普惠曰:“天下之親懿,莫重於太師彭城王,然遂不免枉死。微細之苦,何可得無?”太后曰:“彭城之苦,吾已封其三子,何足復言。”普惠曰:“聖後封彭城之三子,天下莫不忻至德,知慈母之在上。臣所以重陳者,凡如此枉,乞垂聖察。”太后曰:“卿雲興滅繼絕,意復誰是?”普惠曰:“昔淮南逆終,漢文封其四子,蓋骨肉之不可棄,親親故也。竊見咸陽、京兆,乃皇子皇孫,一德之虧,自貽悔戾;沈淪幽壤,緬焉弗收,豈是興滅繼絕之意?”太后曰:“卿言有理,當命公卿博議。”

及任城王澄薨,普惠荷其恩待,朔望奔赴,至於禫除,雖寒暑風雨,無不必至。初,澄嘉賞普惠,臨薨啟為尚書右丞。靈太后既深悼澄,覽啟從之。詔行之後,尚書諸郎以普惠地寒,不應便居管轄,相與為約,並欲不放上省,紛紜多日乃息。

正光二年,詔遣楊鈞送蠕蠕主阿那瑰還國。普惠謂遣之將貽後患,上疏極言其不可。表奏不從。魏子建為益州刺史,有贓罪,普惠被使驗之,事遂得釋,故子建父子甚德之。時梁西豐侯正德詐稱降款,朝廷頗事當迎。普惠請付揚州,移還蕭氏,不從。俄而正德果逃還。後除光祿大夫,右丞如故。

先是,仇池武興郡氐數反,西垂郡戍,租連久絕。詔普惠以本官為持節、西道行臺,給秦、岐、涇、華、雍、豳、東秦七州兵武三萬人,任其召發;送南秦、東益二州兵租,分付諸戍。其所部將統,聽於關西牧守之中隨機召遣。軍資板印之屬,悉以自隨。事訖還朝,賜絹布一百段。時詔訪冤屈,普惠上疏,多所陳論。出除東豫州刺史。淮南九戍十三郡,猶因梁前弊,別郡異縣之人錯雜居止。普惠乃依次括比,省減郡縣,上表陳狀,詔許之。宰守因此,綰攝有方,奸盜不起,人以為便。

普惠不營財業,好有進舉,敦於故舊。冀州人侯堅固少時與其遊學,早終。其子長瑜,普惠每於四時請祿,無不減贍,給其衣食。及為豫州,啟長瑜解褐,攜其合門拯給之。在州卒,諡曰宣恭。

成淹,字季文,上谷居庸人也。好文學,有氣尚。仕宋為員外郎,領軍主,援東陽、歷城。皇興中,降慕容白曜,赴闕,授兼著作佐郎。時獻文於仲冬月欲巡漠北,朝臣以寒甚固諫,並不納。淹上《接輿釋遊論》,帝覽之,詔尚書李?曰:“卿諸人不如成淹論,通釋人意。”乃敕停行。

太和中,文明太后崩,齊遣其散騎常侍裴昭明、散騎侍郎謝竣等來吊,欲以朝服行事。主客不許,昭明等執志不移。孝文敕尚書李衝選一學識者更與論執。衝奏遣淹。昭明言:“不聽朝服行禮,義出何典?”淹言:“玄冠不弔,童孺共聞。昔季孫將行,請遭喪之禮,千載之下,猶共稱之。卿方謂義出何典,何其異哉!”昭明言:“齊高帝崩,魏遣李彪通吊,初不素服,齊朝亦不為疑。”淹言:“彪通吊之日,朝命以吊服自隨。彼不遵高宗追遠之慕,乃逾月即吉。齊之君臣,皆已鳴玉盈庭,彪行人,何容獨以衰服間衣冠之中?我皇處諒暗以來,百官聽於冢宰,卿豈得以此方彼也?”昭明乃搖膝而言曰:“三皇不同禮,亦安知得失所歸。”淹言:“若如來談,卿以虞舜、高宗為非也?”昭明相顧笑曰:“非孝者,宣尼有成責,行人亦弗敢言。使人唯齎袴褶,不可以吊,幸借衣颻,以申國命。今為魏朝所逼,還南日,必得罪本朝。”淹言:“彼有君子也,卿將命折中,還南日,應有高賞。若無君子也,但令有光國之譽,雖非理得罪,亦復何嫌。南史、董狐,自當直筆。”既而敕送衣颻給昭明等,明旦引入,皆令文武盡哀。後正佐郎。

其後,齊遣其散騎常侍庾蓽、散騎侍郎何憲、主書邢宗慶等來聘,孝文敕淹接於外館。宗慶語淹言:“南北連和既久,而比棄信絕好,為利而動,豈是大國善鄰之義?”淹言:“夫為王者不拘小節,豈得眷眷守尾生之信!且齊先主歷事宋朝,當應便爾欺奪?”宗慶、庾蓽及從者皆相顧失色。何憲知淹昔從南入,以手掩目曰:“卿何不作于禁而作魯肅?”淹言:“我舍逆效順,欲追蹤陳、韓,何于禁之有!”憲亦不對。

王肅之至,鑾輿行幸。肅多扈從,敕淹將引,若有古蹟,皆使知之。行到朝歌,肅問:“此是何城?”淹言:“紂都朝歌城。”肅言:“故應有殷之頑人。”淹言:“昔武王滅紂,悉居河洛,中因劉、石亂華,仍隨司馬東度。”肅知淹寓青州,乃笑謂曰:“青州何必無其餘種。”淹以肅本隸徐州:“若言青州,本非其地,徐州間今日重來,非所知也。”肅遂伏馬上掩口笑,顧謂侍御史張思寧曰:“向聊因戲言,遂致辭溺。”思寧馳馬以聞,孝文大悅,謂彭城王勰曰:“淹此段足為制勝。”輿駕至洛,肅因侍宴,帝戲肅曰:“近者行次朝歌,聞成淹共卿殊有往復,卿試重敘之。”肅言:“臣於朝歌失言,一之已甚,豈宜再說。”遂大笑。肅又言淹才詞,宜應敘進。帝言:“若因此進淹,恐辱卿轉甚。”肅言:“臣屈己達人,正可顯臣之美。”帝曰:“卿為人所屈,欲求屈己之名,復於卿大優。”肅言:“淹既蒙進,臣得屈己申人,此所謂陛下惠而不費。”遂酣笑而止。賜淹龍廄上馬一匹,並鞍勒宛具,朝服一襲。轉謁者僕射。

時遷都,帝以淹家貧,敕給事力,送至洛陽,使與家累相隨。及車駕濟淮,敕徵淹。淹於路左請見,曰:“敵不可小,願聖明保萬全之策。伏聞發洛已來,諸有諫者,解官奪職,恐非聖明納下之義。”帝優而容之。

帝幸徐州,敕淹與閭龍駒專主舟楫,將泛泗入河,溯流還洛。軍次磝碻,淹以黃河浚急,慮有傾危,乃上疏陳諫。帝敕淹曰:“朕以恆、代無運漕之路,故京邑人貧。今移都伊、洛,欲通運四方。黃河急浚,人皆難涉,我因此行乘流,所以開百姓之心。知卿誠至而不得相納。”賜驊騮馬一匹,衣冠一襲。除羽林監、主客令。

於時宮殿初構,運材日有萬計。伊、洛流澌,苦於厲涉。淹遂啟求敕都水造浮航。帝賞納之,意欲榮淹於眾。朔旦受朝,百官在位,乃賜帛百匹,知左右二都水事。景明三年,出除平陽太守。還朝,病卒,贈光州刺史,諡曰定。

子宵,字景鸞,好為文詠,坦率多鄙俗,與河東姜質等朋遊相好,詩賦間起,知音之士所共嗤笑。卒於書侍御史。

範紹,字始孫,敦煌龍勒人也。少聰敏。年十二,父命就學,師事崔光。以父憂廢業。母又誡之曰:“汝父卒日,令汝遠就崔生,希有成立。今已過期,宜遵成命。”紹還赴學。太和初,充太學生,轉算生,頗涉經史。孝文選為門下通事令史,遷錄事,掌奏文案。帝善之,又為侍中李衝、黃門崔光所知。帝曾謂近臣曰:“崔光從容,範紹之力。”後朝廷有南討計,發河北數州田兵,通緣淮戍兵合五萬餘人,廣開屯田。八座奏紹為西道六州營田大使,加步兵校尉。紹勤於勸課,頻歲大獲。又詔與都督、中山王英論攻鍾離。紹觀其城隍,恐不可陷,勸令班師,英不從。紹還,具以狀奏聞。俄而英敗。後歷位幷州刺史、太常卿。莊帝初,遇害河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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