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林教頭刺配滄州道 魯智深大鬧野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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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10-13

第八回 林教頭刺配滄州道 魯智深大鬧野豬林會哭的禮物17 2022-05-08

話說當時太尉喝叫左右排列軍校,拿下林沖要斬。林沖大叫冤屈。太尉道: “你來節堂有何事務?見今手裡拿著利刃,如何不是來殺下官?”林沖告道: “太尉不喚,如何敢見。有兩個承局望堂裡去了,故賺林沖到此。”太尉喝道: “胡說!我府中那有承局?這廝不服斷遣!”喝叫左右,“解去開封府,分付滕 府尹好生推問,勘理明白處決。就把寶刀封了去。”左右領了鈞旨,監押林沖, 投開封府來。恰好府尹坐衙未退。但見: 緋羅繳壁,紫綬桌圍。當頭額掛硃紅,四下簾垂斑竹。官僚守正,戒石上刻 御製四行;令史謹嚴,漆牌中書低聲二字。提轄官能掌機密,客帳司專管牌單。

吏兵沉重,節級嚴威。執藤條祗候立階前,持大杖離班分左右。龐眉獄卒掣沉枷, 顯耀猙獰。豎目押牢提鐵鎖,施逞猛勇。戶婚詞訟,斷時有似玉衡明。鬥毆相爭, 判斷恰如金鏡照。雖然一郡宰臣官,果是四方民父母。直使囚從冰上立,儘教人 向鏡中行。說不盡許多威儀,似塑就一堂神道。

高太尉幹人把林沖押到府前,跪在階下。府幹將太尉言語對滕府尹說了。將 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沖面前。府尹道:“林沖,你是個禁軍教頭,如何不 知法度,手執利刃,故入節堂?這是該死的罪犯。”林沖告道:“恩相明鏡,念 林沖負屈銜冤。小人雖是粗鹵的軍漢,頗識些法度,如何敢擅入節堂。為是前月 二十八日,林沖與妻到岳廟還香願,正迎見高太尉的小衙內,把妻子調戲,被小 人喝散了。次後又使陸虞候賺小人吃酒,卻使富安來騙林沖妻子到陸虞候家樓上 調戲,亦被小人趕去,是把陸虞候家打了一場。兩次雖不成奸,皆有人證。次日, 林沖自買這口刀。今日太尉差兩個承局,來家呼喚林沖,叫將刀來府裡比看。因 此林沖同二人到節堂下。兩個承局進堂裡去了,不想太尉從外面進來。設計陷害 林沖。望恩相做主。”府尹聽了林沖口詞,且叫與了迴文。一面取刑具枷杻來 枷了,推入牢裡監下。林沖家裡自來送飯。一面使錢。林沖的丈人張教頭,亦來 買上告下,使用財帛。

正值有個當案孔目,姓孫名定,為人最鯁直,十分好善,只要周全人,因此 人都喚做孫佛兒。他明知道這件事。轉轉宛宛,在府上說知就裡,稟道:“此事 果是屈了林沖。只可周全他。”府尹道:“他做下這般罪,高太尉批仰定罪。定 要問他手執利刃,故入節堂,殺害本官。怎周全得他?”孫定道:“這南衙開封 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府尹道:“胡說!”孫定道:“誰不知高太尉 當權,倚勢豪強,更兼他府裡,無般不做。但有人小小觸犯,便發來開封府要殺 便剮。卻不是他家官府。”府尹道:“據你說時,林沖事怎的方便他施行斷遣?” 孫定道:“看林沖口詞,是個無罪的人。只是沒拿那兩個承局處。如今著他招認 做:‘不合腰懸利刃,誤入節堂。’脊杖二十,刺配遠惡軍州。”滕府尹也知這 件事了,自去高太尉面前,再三稟說林沖口詞。高俅情知理短,又礙府尹,只得 準了。

就此日,府尹回來升廳,叫林沖除了長枷,斷了二十脊杖,喚個文筆匠,刺 了面頰,量地方遠近,該配滄州牢城。當廳打一面七斤半團頭鐵葉護身枷釘了貼 上封皮,押了一道牒文,差兩個防送公人,監押前去。兩個人是董超、薛霸。二 人領了公文,押送林沖出開封府來。只見眾鄰舍並林沖的丈人張教頭,都在府前 接著,同林沖兩個公人到州橋下酒店裡坐定。林沖道:“多得孫孔目維持,這棒 不毒,因此走得動旦。”張教頭叫酒保安排案酒果子,管待兩個公人。酒至數杯, 只見張教頭將出銀兩,齎發他兩個防送公人已了。林沖執手對丈人說道:“泰山 在上,年災月厄,撞了高衙內,吃了一場屈官司。今日有句話說,上稟泰山。自 蒙泰山錯愛,將令愛嫁事小人,已經三載,不曾有半些兒差池。雖不曾生半個兒 女,未曾面紅面赤,半點相爭。今小人遭這場橫事,配去滄州,生死存亡未保。

娘子在家,小人心去不穩,誠恐高衙內威逼這頭親事。況兼青春年少,休為林沖 誤了前程。卻是林沖自行主張,非他人逼迫小人。今日就高鄰在此,明白立紙休 書,任從改嫁,並無爭執。如此,林沖去的心穩。免得高衙內陷害。”張教頭道: “林沖,什麼言語!你是天年不齊,遭了橫事,又不是你作將出來的。今日權且 去滄州躲災避難。早晚天可憐見,放你回來時,依舊夫妻完聚。老漢家中也頗有 些過活。明日便取了我女家去,並錦兒,不揀怎得,三年五載養贍得他,又不叫 他出入。高衙內便要見,也不能勾。休要憂心。都在老漢身上。你在滄州牢城, 我自頻頻寄書並衣服與你。休得要胡思亂想,只顧放心去。”林沖道:“感謝泰 山厚意。只是林沖放心不下,枉自兩相耽誤。泰山可憐見林沖,依允小人,便死 也瞑目。”張教頭那裡肯應承。眾鄰舍亦說行不得。林沖道:“若不依允小人之 時,林沖便掙側得回來,誓不與娘子相聚。”張教頭道:“既然如此行時,權且 由你寫下。我只不把女兒嫁人便了。”當時叫酒保尋個寫文書的人來,買了一張 紙來。那人寫,林沖說。道是: 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為因身犯重罪,斷配滄州。去後存亡不保。有妻 張氏年少。情願立此休書,任從改嫁,永無爭執。委是自行情願,即非相逼。恐 後無憑,立此文約為照。年月日。” 林沖當下看人寫了,借過筆來,去年月下押個花字,打個手模。正在閣裡寫 了,欲付與泰山收時,只見林沖的娘子號天哭地叫將來。女使錦兒,抱著一包衣 服,一路尋到酒店裡。林沖見了,起身接著道:“娘子,小人有句話說,已稟過 泰山了。為是林沖年災月厄,遭這場屈事。今去滄州,生死不保。誠恐誤了娘子 青春,今已寫下幾字在此。萬望娘子休等小人。有好頭腦自行招嫁。莫為林沖誤 了賢妻。”那婦人聽罷,哭將起來,說道:“丈夫,我不曾有半些兒點汙,如何 把我休了?”林沖道:“娘子,我是好意。恐怕日後兩下相誤,賺了你。”張教 頭便道:“我兒放心!雖是林沖恁的主張,我終不成下得將你來再嫁人。這事且 由他放心去。他便來時,我也安排你一世的終身盤費。只教你守志便了。”那婦 人聽得說,心中哽咽,又見了這封書,一時哭倒,聲絕在地。未知五臟如何,先 見四肢不動。但見: 荊山玉損,可惜數十年結髮成親。寶鑑花殘,枉費九十日東君匹配。花容倒 臥,有如西苑芍藥倚朱闌;檀口無言,一似南海觀音來入定。小園昨夜春風惡, 吹折江梅就地橫。

林沖與泰山張教頭救得起來,半晌方才甦醒,也自哭不住。林沖把休書與教 頭收了。眾鄰舍亦有婦人來勸林沖娘子,攙扶回去。張教頭囑付林沖道:“你顧 前程去,掙紥回來廝見。你的老小,我明日便取回去養在家裡。待你回來完聚。

你但放心去,不要掛念。如有便人,千萬頻頻寄些書信來。”林沖起身謝了,拜 辭泰山並眾鄰舍,背了包裹,隨著公人去了。張教頭同鄰舍取路回家,不在話下。

且說兩個防送公人,把林沖帶來使臣房裡寄了監。董超、薛霸,各自回家, 收拾行李。只說董超正在家裡拴束包裹,只見巷口酒店裡酒保來說道:“董端公, 一位官人在小人店中請說話。”董超道:“是誰?”酒保道:“小人不認的。只 叫請端公便來。”原來宋時的公人都稱呼端公。當時董超便和酒保逕到店中閣兒 內看時,見坐著一個人,頭戴頂萬字頭巾,身穿領皂紗背子,下面皂靴淨襪。見 了董超,慌忙作揖道:“端公請坐。”董超道:“小人自來不曾拜識尊顏,不知 呼喚有何使令?”那人道:“請坐,少間便知。”董超坐在對席。酒保一面鋪下 酒盞,菜蔬果品案酒,都搬來擺了一桌。那人問道:“薛端公在何處住?”董超 道:“只在前邊巷內。”那人喚酒保問了底腳,“與我去請將來。”酒保去了一 盞茶時,只見請得腹薛霸到閣兒裡。董超道:“這位官人請俺說話。”薛霸道: “不敢動問大人高姓。”那人又道:“少刻便知。且請飲酒。”三人坐定,一面 酒保篩酒。酒至數杯,那人去袖子裡取出十兩金子,放在桌上,說道:“二位端 公,各收五兩。有些小事煩及。”二人道:“小人素不認得尊官,何故與我金子?” 那人道:“二位莫不投滄州去?”董超道:“小人兩個,奉本府差遣,監押林沖 直到那裡。”那人道:“既是如此,相煩二位。我是高太尉府心腹人陸虞候便是。” 董超、薛霸喏喏連聲,說道:“小人何等樣人,敢共對席?”陸謙道:“你二位 也知林沖和太尉是對頭。今奉著太尉鈞旨,教將這十兩金子送與二位。望你兩個 領諾。不必遠去,只就前面僻靜去處,把林沖結果了,就彼處討紙回狀回來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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