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仕沛白虎湯質疑《經方亦趨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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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9-08

黃仕沛白虎湯質疑《經方亦趨錄》醫學生jay 2022-06-12

據我行醫四十餘年,尚未見過典型的所謂白虎湯“四大證”悉具者。臨床事實是“四大證”之大熱、大汗是不可能同時並見的。白虎湯證究竟有否身大熱?白虎湯到底能否治身大熱?本文特提出對白虎湯作重新的審視。對所謂的白虎湯“四大證”提出質疑。以就正於同道。

一、關於“四大證”問題

白虎湯“四大證”,肯定不是《傷寒論》固有的,查《溫病條辨》也沒有提出“四大證”。《溫病條辨》說:“太陰溫病,脈浮洪,舌黃,渴甚,大汗,面赤,惡熱者,辛涼重劑,白虎湯主之。”而近現代的教科書,無不以“四大證”作為白虎湯的使用標準。如全國中醫學院校教材《方劑學》(第6版)白虎湯方解中指出:“本方適應證一般以四大(即大熱、大汗、大渴、脈洪大)典型症狀為依據。”《溫病學》(第6版)在風溫病熱熾陽明證中說“壯熱、汗大出、渴飲、脈大,為陽明熱熾的四大主症”。而事實上,白虎湯證自《溫病條辨》提出“四禁”之後,很多醫家都曾經從不同角度對白虎湯的使用提出過質疑。而“四大證”的提出。又似乎把白虎湯的使用依據“權威化”了。“四大證”的提出,據說是秦伯未(據浙江中醫學院編《溫病條辨白話解》),但該書所說,我暫未知所據。

因閱秦伯未“退熱十六法”一文未有提到四大證,查閱秦氏《中醫入門》有提:“壯熱、口渴、大汗、脈象洪大,用白虎湯。”雖有近“四大”之意;但未曾見“四大證”一詞。查研究秦伯未的文章,均未言及秦氏對白虎湯證作過如此歸納。“四大證”起於何時,不得而知。但“四大證”這個歸納,確實影響甚大,至令世人無不以為白虎湯是為“大熱”(高熱)而設的。仲景的原意反而被淡化了。

1。大熱

從《傷寒論》可知“大熱”,是指症狀而言,並非病機。第12條:“病人身大熱,反欲得近衣者,熱在面板,寒在骨髓也。”《傷寒論》中第61條、63條、110條、136條、162條、169條、269條等都提到“無大熱”。而大熱又顯然與微熱相對而言。如《傷寒論》第30條、96條、242條、252條、360條、361條、366條、377條等都提到“微熱”。大熱、微熱都是指體溫的高低而言,並非指病機。“大熱”後世更衍變成“壯熱”。而如此淺白的症狀描述,何以仲景在白虎湯條文中卻沒有明確標出?反而在白虎加人參湯證標明“無大熱”?如第169條曰:“傷寒無大熱,口燥渴,心煩,背惡寒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而白虎湯證共計三條,也沒有標明“大熱”,甚至沒有說發熱(219條),“熱”是有的,但是指的是病機。如表有熱(176條)、裡有熱(350條)。所以,後人歸納白虎湯證“四大證”中之“大熱”(壯熱)是沒據的。

2。大汗

所謂“四大證”之另一症狀為“大汗”。《傷寒論》中對“汗”的描述包括:自汗、漐漐汗出、小汗(23條)、大汗、微汗、盜汗、汗出濈濈然、濈然微汗出(188條)、多汗(196條)。“大汗”當然是相對“微汗”、“小汗”而言。不過《傷寒論》中“大汗”往往是指強發其汗後的後果,論中指出大汗的條文共七條,三條是四逆湯證,其餘四條均是指誤汗後的後果,卻沒有一條是白虎湯證的。那麼白虎湯證的汗究竟是怎樣的?白虎湯證屬陽明無疑,陽明的汗是濈然汗出、自汗,也沒有說大汗。什麼叫濈然汗出?濈然汗出是連綿不斷的出汗,連綿不斷地出汗,可以說是多汗,但未必是大汗,如188條:“傷寒轉系陽明者,其人濈然微汗出也。”

事實上,大熱與大汗是無可能並見的。高熱的病人,通常都沒有汗出,汗出則熱便隨之而退。(包括自身出汗和醫源性的發汗)《內經》所謂:“體若燔炭,汗出而散。”越秀區中醫院曾於1983年7月至9月,正值盛暑時節,觀察了100例高熱病人:無汗者佔89例。發熱而無汗是絕大多數的。根據現代醫學體溫調定點的理論,熱病極期,高熱不會與大汗並見,體溫最高時不可能出汗,汗出是熱退的表現。因此,如上面討論“大熱”時,白虎湯證並無“大熱”。在陽明病白虎湯證時仲景可能觀察到的已經是過了高熱持續期,而體溫尚未完全正常的階段。即我們常說的,熱病後期,餘熱未盡的時期。

從另一個角度看,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證並無大汗,只是自汗,或濈然汗出,體溫開始漸漸下降,也就是在體溫調定點下降後,體溫尚未降到正常,機體以散熱為主時的表現。

3。大渴

當體溫升高,水分蒸發,以至汗出之後,口乾是必然的。仍檢閱白虎湯證三條條文,沒有一條提及口渴。也可以說明白虎湯證發熱並不高,汗出並不多,水分蒸發並不嚴重。而白虎加人參湯證各條:26條、168條、169條、170條、222條,卻沒有一條不強調“大渴”的,甚至是“欲飲水數升者”。可見提出“四大證”的始作俑者。是把白虎湯與白虎加人參湯證混淆了。

4。脈洪大

把脈洪大視為白虎“四大證”之一,更是張冠李戴,把白虎加人參湯證的脈,弄到白虎湯證來了。176條:“傷寒脈浮滑,此以表有熱,裡有寒,白虎湯主之。”350條:“傷寒脈滑而厥者,白虎湯主之。”可見白虎湯當見脈滑或者脈浮滑,絕非脈浮洪或脈洪大。只有26條白虎加人參湯證才是脈洪大。必須注意,《傷寒論》出現了兩次脈洪大。一次是25條:“服桂枝湯,大汗出,脈洪大者,與桂枝湯如前法;若形似瘧,日再發者,汗出必解,宜桂枝二麻黃一湯。”另一次是26條:“服桂枝湯,大汗出後,大煩渴不解,脈洪大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兩條並列,是示人鑑別。兩條都是服桂枝湯,大汗出後,出現脈洪大的。閱讀此兩條時,猶要注意一個“後”字。25條只說:“服桂枝湯,大汗出”沒有“後”字,意思就有些差別了,服桂枝湯本來是不能大汗出的,桂枝湯方後雲:“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是將息不得法,因而桂枝湯證不除,所以仍然“與桂枝湯如前法”便可。而26條多一個“後”字,是說明還有後續症狀——“脈洪大,大煩渴不解”此時就不是桂枝湯證了,是白虎加人參湯證了。

脈洪大而又大煩渴不解,很可能是感染性休克前期或早期的表現。因此時高排低阻,血管擴張,有效血容量不足。近人胡連璽《傷寒一得》有類似論述:“洪大脈為血管進一步擴張,而緊張度略減,心博出量尚充足,故脈來洪大,此為來盛。洪脈的另一特點為去衰,去衰為其去疾速,驟然陷落。此種現象多由周圍血管擴張,周圍阻力低下所致。這種呈高動力型迴圈,作高博出量和低血管阻力之情形,為將發休克之最早徵兆。由於血液疾速滲入擴張之周圍血管,各臟腑灌流不足,津液不得敷布周身,故首見煩渴不解。在白虎加人參湯證中反覆強調口渴,正是仲景辨證之精微處。洪脈與滑脈相較,已萌質之變化。故但見脈洪大已為白虎加人參湯證。”可見白虎加人參湯證與高排低阻型休克,也就是感染性休克相類似。

綜上所述,白虎湯“四大證”的提法是不乎合臨床實際的,也不是仲景的原意。大熱與大汗不會並見;大渴是白虎加人參湯證。脈洪大更不是白虎湯之脈。“四大證”的提出雖是後人所為,但吳鞠通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吳鞠通“四禁”的提出,似乎規範了白虎湯的使用,但令世人誤以為白虎湯為清熱之重劑。不敢越雷池半步,更縮窄了白虎湯的應用範圍,致有流傳“若是他人母,必用白虎湯”之笑話。

可以認為,熱病極期病情發展有兩種趨勢;一、自汗出、濈然汗出後,大熱已退,口稍渴,脈滑。是餘熱未盡,是良性的趨勢,可用白虎湯。二、熱後津液耗傷,且又脈滑肢厥,有效血容量不足,仍可予白虎湯清熱保津。此刻當謹防休克的發生。若進一步發展,熱雖退,繼續大汗,大渴,嚴重失水,脈洪大,背惡寒。是惡性的趨勢,是休克的前期。此絕非白虎湯所能力及。用白虎加人參湯,借人參之力以救津,否則很快就會出現四逆湯證,須急救回陽了。

二、關於白虎湯及其類方的使用

白虎湯雖以身熱、汗出為主證,但身熱而非大熱,可見不一定是為熱病極期而設的。方中只有石膏一味清熱,配以知母等養陰之品。故實為清熱保津之劑。

1。 石膏的功用

白虎湯、白虎湯類方都是以石膏為主。從《傷寒論》用石膏之方或可從另一個側面看石膏的功用。《神農本草經》載石膏:“主中風寒熱,心下逆氣,驚,喘,口乾舌燥……。”並沒有指出石膏可以退大熱。再看《神農本草經》對其它藥功用的闡述。如黃芩直接謂:“主諸熱”;葛根:“主消渴,身大熱”;黃柏:“主五臟腸胃中結熱”;吉益東洞《藥徵》石膏曰:“《名醫別錄》言石膏性大寒,自後醫者怖之。遂至於置而不用焉。仲景氏舉白虎湯之證曰:無大熱,越婢湯之證亦云,而二方主用石膏。然則仲景氏之用藥,不以其性之寒熱也……渴家而無熱者,投之以石膏之劑,病已而未見其害也。方炎暑之時,有患大渴引飲,而渴不止者,則使其服石膏末,煩渴頓止,而不復見其害也。”可見東洞翁使用本品也是以治煩渴為切入點。並非直折大熱。

《範文甫專輯》載上海已故名醫範文甫治陽明之熱多以白虎桂枝湯加減,以桂枝散邪退熱,白虎湯清熱保津。再看張錫純,他用石膏配以阿斯匹林,即“石膏阿斯匹林湯”:“以石膏二兩,阿斯匹林一瓦,先用白蔗糖沖水,送服阿斯匹林,再將石膏煎湯一大碗,待周身正出汗時,乘熱將石膏湯飲下三分之二,以助阿斯匹林藥力。迨至汗出之後,過兩三點鐘,猶覺有餘熱者,可將所餘石膏湯飲下”。可見張氏認為白虎湯退熱之力不強,才聯合阿斯匹林使用的。

2。《傷寒論》中含石膏各方不為退熱而設

從仲景使用石膏的其它方劑看,石膏也不是用以退熱。試看以下含石膏的方劑:

(1)用石膏半斤的各方。麻杏石甘湯、越婢湯方中皆含半斤石膏,但均為“無大熱”。如63條:“發汗後,不可更行桂枝湯,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可與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主之。”《金匱。水氣病》:“風水惡風,一身悉腫,脈浮不渴,續自汗出,無大熱,越婢湯主之。”

(2)用石膏半斤以下的各方。如大青龍湯、小青龍加石膏湯、續命湯、風引湯等。大、小青龍加石膏都不是針對“大熱”的,皆因煩躁而用之。續命湯更無“熱”證,是為了使患者更能耐受溫熱的藥物而已。

(3)用石膏一斤以上的方劑。如木防已湯,此方出自《金匱要略。痰飲》篇:“膈間支飲,其人喘滿,心下痞堅,面色黧黑,其脈沉緊,得之數十日,醫吐之、下之不愈木防已湯主之。”方用木防已、桂枝、人參、石膏四味。其中石膏十二枚,如雞子大。此方原治支飲,近人亦以之治充血性心力衰竭,確有奇效,在此不贅。但是仲景方中用石膏最重者。雞蛋大一枚石膏約45克,小的也不小於30克,如果十二枚大約便是360克~540克。按一兩即15。6克計,白虎湯用一斤,也不過是250克。而本方絕非為大熱而設的。

3。白虎湯類方

白虎湯類方如白虎加桂枝湯、竹葉石膏湯。我們知道《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的小白虎湯即《傷寒論》之白虎湯。而小白虎湯證“治天行熱病,大汗不止,口舌乾燥,飲水數升不已,脈洪大者。”即《傷寒論》之白虎加人參湯證。如第26條:“服桂枝湯,大汗出後,大煩渴不解,脈洪大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第168條:“傷寒病、若吐、若下後,七八日不解,熱結在裡,表裡倶熱,時時惡風,大渴,舌上乾燥而煩,欲飲水數升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輔行訣》與《傷寒論》皆源於《湯液經》。

仲景在“論廣”《湯液經》時,不以白虎湯(小白虎湯)治此證。卻加上人參。而成白虎加人參湯,可見其匠心獨運。上面說過,仲景的白虎加人參湯都不治“大熱”,是“大汗出後”,津液耗傷而“大渴”、“脈洪大”。更可見此證重點應不在退大熱而在救氣津。另《輔行訣》的大白虎湯,即《傷寒論》的竹葉石膏湯。《輔行訣》以之:“治天行熱病,心中煩熱,時自汗出,口舌乾燥,渴欲飲水,時呷嗽不已,久不解者。”很明顯《輔行訣》的方證仍與小白虎湯方證有轉承關係。仲景卻另立方證;第397條:“傷寒解後,虛嬴少氣,氣逆欲吐,竹葉石膏湯主之。”傷寒解後,應是大熱已去,氣津兩傷,仍用白虎加人參湯去知母,加竹葉、半夏、麥冬。退餘熱,養陰津。應該說;白虎湯、白虎加人參湯、竹葉石膏湯三方。仲景都是用於熱病的中後期,養陰保津為主,清熱為輔之方。

本文著重對仲景相應條文的推敲,對白虎湯的使用提出大膽的推想。懷疑白虎湯的退熱作用。錯謬之處,望同道指正。

寒溫統一,紛爭無益

關於外感熱病的“寒溫之爭”,數百年來聚訟紛紜。傷寒學派與溫病學派在學術上的爭論從未停止,醫家或宗仲景或宗天士,涇渭分明。

章次公師事經方大師曹穎甫,原系經方派,對《傷寒論》《千金方》等用力尤勤,治溫熱宗陸九芝《世補齋醫書·廣溫熱論》。但臨證中,他發現有些病用經方不但治不好,反而越治越重,不得不嘗試用清代溫病家的時方,卻時常效果顯著。

他深有感觸地說:“吾儕早年受其濡染,以為溫病兩候之外,皆是誤治致之。嗣後親友中有寒熱甫起即邀診者,愈治癒重,麻桂、青龍、梔豉、芩連、白虎,無不備嘗,終歸無效而已,始恍然葉氏創輕靈纖巧之劑,實不得已而為之,非故與仲景立異,亦非仲景之叛徒也”,“若必以仲景為千古不易之聖哲,則吾國治傷寒之法,必自劃於二千年以前,而凌蔑此後之師法”。

章次公認為寒溫是完整的體系,溫病學說是《傷寒論》的延伸與發展,之間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他一針見血地指出:“溫病以衛氣營血四字為綱領,其歸納證候的方法,憑藉客觀的事實,固與仲景之劃分六經,異曲同工者也。”

不論寒溫,久病者顧護心氣

《傷寒論》以六經辨證治療外感病,少陰病是傷寒六經病之一,是六經中最後層次和最危重的階段,以心腎虛衰為特點,虛弱是少陰病證的主要臨床表現,患者多出現精神極度衰憊,欲睡不得,似睡非睡的昏迷狀態。

其治療原則,以扶陽、育陰為主法。寒化則扶陽,宜溫補法;熱化則育陰,宜兼清熱法。較多見是寒化證,治療以回陽救逆為急務,宜用四逆湯,主藥是附子,大熱。溫病治療用藥偏涼性寒性,通常不用熱性藥;且傷寒和溫病都重視病期,傷寒按照六經施治,溫病按照衛氣營血施治。章次公開創性地提出要重視患病時間:處於同一病期的人,患病時間可能相同也可能不同。患病時間若不長,有可能符合一般的治療規律;若患病時間較長,病人正氣衰微,仍按照一般規律去治療,就有可能失誤。此時要優先考慮救治病人的正氣。他認為,當溫病發展到一定程度,病人的心力極度衰竭時,應該引入少陰病的治療方法,回陽救逆,因為此時救命先於治病。

在外感熱病治療中,章次公重視扶正強心,保護陽氣。因心臟是五臟六腑之主,是維護人體生命的樞紐;心臟功能的維持,全在於陽氣充沛,陽氣充沛心臟才能晝夜不停地搏動,鼓動氣血執行到周身血脈。如果心氣虛弱,氣不執行,血行障礙,就會出現諸多病症。培補心氣,是保證心臟功能的第一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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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次公透過大量臨床實踐,深刻認識到熱病保護心力的重要性。患者如果得病時間較長,或者病得很重,正氣消耗殆盡,身體極度虛弱,千鈞一髮之際,病情能否好轉的決定因素已不是熱度高低,“只有扶持正氣最為緊要”,“正氣旺盛則生,衰竭則死”,必須著力扶正強心,保護陽氣以固陰液。

章次公融寒溫於一爐,以傷寒心陽虛衰之論,補溫邪傷陰不足之見。並且能參合現代醫學理論,認識《傷寒論》少陰病的實質:“少陰病的主證是脈微細,但欲寐,已出現了生理機能衰退的現象,病人已缺乏正常的抵抗力,迴圈機能障礙”,並指出“少陰病必須挽救垂危的心臟”;同時“溫熱家也存在著缺點,即他們對心力的維持顯然重視不夠,誤以傷寒為熱病,過分拘泥為寒所傷,因此對溫病現少陰、太陰等證候時便覺左右為難”。

可以說,他對溫熱病維護心力的學術見解獨樹一幟,對溫病學的發展做出了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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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析入微識“心衰”

章次公對溫熱病將要出現心衰的某些體徵,獨具慧眼,辨析入微。尤其在脈診、神識表現和胸痞的闡發上甚為精闢。

他認為,審察是否心衰,舌診尚不足憑,辨證之要在於望神色和察脈象。若神氣蕭索,脈來糊數,或脈沉細而不鼓指,或兩脈有歇止,或脈微欲絕等,都表示患者正氣不支,必須著力扶正強心,保護陽氣以固陰液;若猶豫不決,勢必兩敗俱傷;若投清溫開洩,則病人性命不保。

溫熱病出現心陽虛的神識症狀,因邪熱纏綿,虛實夾雜,很難區分,而章次公尤善辨析識別:“熱雖不高,而合目有迷濛狀”,“與人問答,有意識者半,不知所云者半,合目則譫語頻作”,“終日譫語不休,神煩不寧”,“面色蒼然,神氣蕭索”,“精神萎靡”,“神志時明時昧”,對溫熱病的神識辨析何等細緻入微。

另外,溫病見胸痞證者有虛實兩端。章次公說:“溼溫症之悶大別有二:熱度高時,心臟不強之悶,其脈多虛弱;熱不高亦悶者,營養缺乏居多,仲景稱為虛痞。”寥寥數語,道中了辨析胸悶之機的真諦。

附子配生地救溼溫便血

針對熱病容易傷陰的特點,章次公常以甘寒(如生地、麥冬)、甘溫(如黃芪、黨參)並用。出現心衰時,章次公果斷採用溫陽強心等措施,甚則加附子保護心力。附子因能起沉痾、拯垂危而為歷代醫家所推崇。古代醫家中最善用附子者當推張仲景。章次公為了解附子的藥性,不顧生附子的毒性,親自品嚐,成為使用附子的高手。

一位李姓患者,發高燒,臉燒得通紅,大便顏色鮮紅,整天神志不清,說胡話,生命垂危。章次公診斷,這是溼溫最嚴重的合併症:腸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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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診用黃柏、銀花炭、馬齒莧、滑石等清熱整腸,所幸的是清腸見效,患者不再便血;但高熱不退,神煩不寧,時見神志不清,面容黃晦,脈搏細數,表示患者正氣衰竭,病勢兇險。此時再用苦寒香開之藥,已經沒什麼效果了,必須著力扶正強心,保護陽氣,顧護陰液。

於是章次公下了一著險棋:開出“全真一氣湯”,毅然舍病救人,作萬一之想。全真一氣湯是《馮氏錦囊秘錄》方,由熟地、麥冬、白朮、牛膝、制附子、人參六味組成,作用是扶正滋陰,攝納元氣。

他略作加減,改熟地為鮮生地。因為此時患者津液乾涸,心臟衰弱,若單用附子強心,則其津液更加乾涸;若專滋津液,又對心臟衰弱沒有治療效果。附子與生地同用,雙管齊下,心臟既得維持,津液亦不至於乾涸,實為兩全之策。

四診之後,患者熱度退下來了,神志也逐漸清醒。至六診時體溫恢復正常。七診後基本康復了。

“全真一氣湯”是參附湯、生脈散加味,溫陽而無升浮之弊,育陰兼有化氣之功。治療溼溫重證,只要有心衰跡象,章次公多用“全真一氣湯”化裁,高熱亦在所不忌,也確能收到熱漸退、心臟功能漸復的療效;若兼有神志昏迷,胡話不已,則加用膽南星、川貝母、遠志、菖蒲之類,甚則加用紫雪丹,挽救了很多生命垂危的患者。

紫雪丹由石膏、寒水石、滑石、犀角(現已代用)等組成,附子與之同用,可謂是附子與清熱藥配伍的極致了。治這等危重病候,敢如此用藥,足見章次公的膽識。

然而,溫熱病用附子非治療常規,是權變之法。熱病用熱藥,猶如抱薪救火,難免遭人非議,但只要有利於患者,章次公便無愧於心。可有些患者因附子燥熱而不敢用,章次公便仔細篩選其他藥物。他剖析喉科用藥六神丸的配伍,認為牛黃不僅有清熱解毒、芳香開竅、利痰鎮驚之功,還有強心的作用;蟾酥不僅攻毒消腫,辟惡通竅,還有強心、升壓、興奮呼吸的作用;麝香亦具強心回蘇之功。故指出:“六神丸並可興奮心肌與腦神經”,“熱病心力衰竭用附、桂則人畏懼之,用六神丸既能強心,又不遭謗。”熱病心衰或中毒性休克用之,每奏良效。

黃仕沛白虎湯質疑《經方亦趨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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