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匠文化 2022-08-18

夏天是最美的季節，在當時我們的眼中。

村前，河水流過。波光粼焰，蜿蜒曲折，一如她的名字——金線河。河水緩緩地流淌著，清澈，平靜，溫和，猶如嫻靜的少女。金線河一直如戲曲中不緊不慢的京腔，依依呀呀，但每一步伐，每一腔調，都有無限的韻致。我不知道她來自哪裡，又流向何方。我只知道，她滋潤兩岸的百畝良田，流水經過這裡，第一滴水中都沾染上泥土的芬芳，故鄉的氣息。

到夏天的時候，金線河一改往日的嫻靜，喧囂起來了。河水漲滿，溢過低平的兩岸，一直漫延到底端。那氣勢，浩蕩、壯觀。我就認為這是最壯闊的河流。正如《莊子，秋水》篇中：以為天下之美為盡在己。

沒有見過遼闊的大海，尺寸之水便覺浩瀚。

水張時，是父母最擔心的時候，唯恐我們下水。所以每次放學，他們都要驗證一下我們身上有無洗澡的痕跡。一開始，我是不敢下水的，害怕父親知道。但，水的誘一惑力，是抵擋不住的，勝過山珍海味的誘一惑。看到別的夥伴在水中如泥鰍般山下穿梭，心裡癢癢，如百爪撓心。

後來，有了對付父母的辦法。根據我們的經驗，洗過澡的面板，用手輕輕一撓，明顯示留下幾條白痕。如果用土在身上一搓一一下，身上的痕跡就和平時一樣。這樣的辦法，屢試不爽。

我很是洋洋得意了一番。

我們在水中最一愛一玩的遊戲是警察捉小偷。兩個人，分別扮演警察和小偷。小偷在水中游，警察在水中抓。小偷一個猛子紮下去，好長時間不見蹤影，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在對岸露出笑臉。那是向對方挑戰，你過來抓我呀！警察也不敢示弱，也是一個猛子，等到了對岸的時候，小偷已無蹤跡，一會兒，在河中冉露出一水面。於是，你追我趕，不一會就天昏地暗，暈頭轉向。還有規定，不能上岸。每次，我們都氣喘吁吁。

家長的擔心不是多餘的。

記得有一次，水特別的大，正是我們遊戲的好時機。水流湍急，在河中央，伸出手來看不到手指。當遊戲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在河中央一精一疲力盡，支援不住，被水衝出一米多遠。鍘開始，感覺自己能游到岸邊，沒好意思掙扎。我失去了控制，雙手四亂亂抓。剛好，堂哥在旁邊，一把抓住了我，我才僥倖免於葬身河底。現在想來，心有餘悸。

不過，這並沒有讓我望而卻步。

我們的第二個遊戲是滑滑梯。我們自制的滑梯比現在幼兒園的滑梯刺激得多，我們選擇一個較陡的。河堤，從河中挖出淤泥撲在道上，用手來回的打磨，就像打磨玉器一樣。一個長長的滑梯一會兒主滓允們打磨的光滑無比。當然，為了保證安全，我們對滑梯的每一雨地方都經過仔細勘查。以防有玻璃渣混在其中，藏在某個角落裡。如果那樣，我們就慘了。

我們輪流從頂端滑一下來，剛開始，我們閉上眼睛，耳邊唯有呼一呼的風聲，那種風馳電掣般的感覺，如騰雲駕霧。當我們睜開雙眼，兩旁的景物飛逝而去，猶如時光倒流。最有趣的是，我們一個接著一個，緊緊抱著，數著一二二，一起滑一下去的時候，最是壯觀。吶喊聲，尖一叫一聲，混作一一團一。等我們落入水中的時候，每個人都成了泥糊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爆發出一陣歡笑。然後，一個猛子扎進去，出來，又是一個光不溜秋的孩子。

金線河不僅是我們孩子們的樂園。如遇到河水斷流，那河中的景象就十分的壯觀。

河中的游魚若隱若現，他們露出脊骨，看那脊骨就知道是大魚。於是全家齊出動，帶著漁網，提著水桶，呼朋引伴，吆喝著擁進河裡。網進魚出，網拉上來，網中的魚活蹦亂跳，可忙壞了我們小孩。被拋上岸的魚被我們抓到桶裡，半天的功夫，就滿滿的一桶魚。然後就是一頓美味。

河水慢慢地乾涸，一段一段的水中，總有漏網之魚。我們小孩的善後工作就是抓這些漏網之魚。我們在圍住一段水，幾個人就在水中來回的趟，攪起下面的泥巴，把水攪渾。那些魚受不住，就一個個漂到水上來透氣，或是在水中難艱地遊一動。

我們這些一毛一孩子就光著屁一股趴在水中，慢慢地爬。不一會兒，就會有一精一疲力盡的魚兒在你肚皮底下掙扎。伸下手，就會有撲撲愣愣魚兒被扔到岸邊。

至今還經常有這樣的魚兒出現在夢中。

現在，這些美好都已經成為記憶。我知道，我兒子的童年不會出現這樣的美好，我兒子的兒子也不會。

那些水中的遊戲已經變成電腦中的砍砍殺殺，鮮血直流那是先進的科學創造出的文明。滑梯，已經走進遊樂園，已經演變成更先進的過山車和摩天輪。已經沒有了野趣。水中捉魚已經經專業養殖，幾十天就可以長成的大魚，好不費力的就可以走上人們的餐桌。

水中沒有了嬉戲，只有若有若無的黑水在嗚咽；當看看滑梯處植滿了樹，也許能帶來蔭涼；水中的游魚已變成夢想，難覓他們的蹤影。

現在回家的時候，不忍去看金線河，但每次必看金線河。

我要把她的過去告訴我的兒子，告訴我兒子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