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冬:感知生活的樣子,才是冬天的意義

  • 作者:由 匿名使用者 發表于 詩詞
  • 2022-10-13

雅冬:感知生活的樣子,才是冬天的意義清寧時光17 2022-08-07

相比冬,秋天實在讓人喜愛得緊。光是山的顏色就夠看的,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更別提饞得心癢癢的蟹、葡萄、石榴,就連風都覺得十分舒適。

一旦入了冬,就變得枯燥與孤獨。對於手腳冰涼的人來說,怕他又寒又冷,時而屋外北風嗆地,環境惡劣讓人心慌。

但 冬簡單,即使無雪,霜白、霧濃也能讓世間回到最初的混沌。

沒有過多視覺、聽覺、嗅覺、味覺的打擾,“我們的感覺”回到了最初的原點,培養出更敏銳、豐富、細膩的感知。

好比明日是農曆十一月初一,一年最冷的月份,但古人對它不僅有不同的稱呼,冬月,辜月“一陽始生,吐故納新”之意,還發現了六個寒冬的美好,清冬、玄英、窮陰……

人們用身體感知冬月的冷,也用感知發現它的雅。

“江南秋盡草未凋,青山隱隱水迢迢。”不同於北國,江南的冬天,並不蕭條,草木依然青澀,只覺水冷風寒,故謂“清冬”。

溼地的蘆花開得茫茫一片,被風撫摸,就溫柔地搖曳起來,如若穿著白色裙子的美人,在溪邊起舞,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植物在這裡享受清福,但之於人卻“寒”得很。江南水汽大,即使無風,身體也會瑟瑟發抖,幸虧老天爺愛出太陽。

每到午後,花巷裡弄就有人搬出小凳子,挨著牆邊曬暖。緩緩閉上眼睛,陽光隔著衣服曬暖肌膚,生出了團團和氣。

在江南,草木被風吹拂,我們伸手就能觸及陽光,即使溼寒這樣的冬天依然溫暖又柔軟,就像詩人說:“人間清景 難逢。”

《爾雅 · 釋天》中有“冬為玄英”的說法。冬夜漫長,玄為黑色,故冬為玄色。“英”是雪花。

“昨宵天意驟回覆,繁陰一布飄寒英。”昨夜天空烏漆墨黑,誰知雪花一落,就像月亮 揉碎了光,星星點點飄向人間。

晦暗的深夜,有了微光,古人稱說冬乃“玄英”。

但李白說,雪“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天上的神仙喝醉了酒,抓著一團雲,揉碎了撒入人間,那是白天的雪。

無論是如月,還是如雲,下雪不僅僅是浪漫而已。它讓冬天不再孤寂,堆雪人、打雪仗、捕鳥雀……

讓 我們在這樣的冬天,有如雪花的瀟灑,花木蘭的英氣,果敢地刺破晦暗的日子。

雪下得肆意,人們樂得快意。

冬天沒有秋之蕭蕭,夏之轟隆,而冬雪溫柔,落地無聲;再看動物躲進洞裡,我們窩在家裡,天地似失去了聲息的孤寂。

但假使有了竹林,天地就有了雅韻。明代戲曲家高濂在一個冬夜睡覺,翻來覆去睡不著,只覺得布衾冷似鐵,忽然窗外迴風交急,吹響了什麼東西。

原來是“雪灑竹林”。他說這是玉笙聲,沒有雨滴那麼響,只是雪落驚竹,驚起一陣清音,“飛雪有聲,惟在竹間最雅。”

《道德經》說:“五音令人耳聾。”不僅是 汽車 的轟隆聲,鼎沸的喧鬧聲,聽慣了大的 聲音不止會使聽覺的閾值提高,還會迷惑心志。

只懂得聽見大的,忽視了微小的、輕的聲音。

冬的沉寂,或許是希望人能聽輕音,體察細微的感受。

唯有關心感知,才會變得細膩。

“年年雪裡,常插梅花醉。”梅香其實很淡,完全沒有梔子“香得痛痛快快”的勁頭,只有風吹雪落時,在梅樹下細細端詳,方能聞到暗暗浮動的香氣。

然而致 廣大,需盡精微。並不精確的梅香,往往需要我們凝神靜氣的呼吸。花香不醉人,醉人是花樹下一心一意專注的自己。

宋人有一本《梅品》,寫了品梅的“二十六宜”:薄寒,佳月,微雪,孤鶴,明窗,疏籬,紙帳,林間吹笛,膝下橫琴,石枰下棋,掃雪煎茶,美人淡妝簪戴……

二十六個方法每一件都是小事,小事雖小,卻包含了一個人的品味、修養、審美。

人們往往認為一種大的品格很難培養,但對於古人而言,僅僅聞香而已。

在南方夜間或者清晨無雲,山林間就會蒙上一層煙白色的濃霧,罩在歷冬不凋的青樹上,如若水墨。田間的霧被拉得很長,浮在半空,像一條飄飛的綢帶。

而在人間 一覺醒來,屋頭上也常是亮晶晶的,“平生詩句領流光,絕愛初冬萬瓦霜。”變化不多的冬日,同是煙白的霜霧,卻給了冬不一樣的意境。

看似平白樸素的日子,卻如紗如流光。

煙霧白,最常見依然是廚房的白煙。朱自清的父親冬天便偏愛煮“小洋鍋豆腐”,還噗呲噗呲地冒著熱氣就端出來,把夾給孩子吃:“晚上冷,吃了大家暖和些”。

此後許多年,朱自清一直惦念這個熱氣騰騰的冬日。是咕嘟咕嘟滾著的白湯,是燙嘴的 豆腐……都不是,是冷日陪伴在身邊的人。

他們是我們的熱氣騰騰,讓我們感受到溫暖和愛。

窮,盡也。冬季為一年中最後的季節,又稱“窮陰。

白居易在《歲晚旅望》中說:“向晚蒼蒼南北望,窮陰旅思兩無邊。”一年歲終了,我依然羈旅在外,每走一步總是忍不住回望,什麼時候回家呢?

但詩人心裡仍有點小高興,因為已是窮陰。就像大街小巷裡,海報慢慢變成紅色, 手裡的奶茶也貼上了節日的設計,一種紅色的祝福在空氣中蔓延,不免驚訝”又到歲末新初啦!“

哪怕是一年光陰窮盡,也不必擔憂的,舊的歸去,新的方能到來。

相比於古人,今人的冬日比他們好過得多,在家有暖氣,出門有羽絨,大雪封地有清雪車。雖則如此,古人在冬天感到的幸福卻比今人容易得多。

他們用身體感知寒冷暑熱,也用身體丈量美好:

花何時香,竹為何被驚動,雪怎麼又能英氣……

而我們總是過分依賴外部環境,忽略了用身體,感官,知覺去觸控溫度,

就像一個無情的精確的儀器,冷了開暖氣,熱了降溫度。

古人雅冬,就像高深父先生告訴我們的那句話:“若能高朗其懷,曠達其意……攬景會心,便得真趣。”

感知生活的樣子,才是冬天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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